<h1>052 愿以三生共白头【大结局下篇】</h1>
052且换三生共白头【大结局下篇】(正文终
沈苏姀悠悠转醒的时候就发现嬴纵正站在床边看着她,他好似站了许久,不知在想什么她人都醒了他却还未回神,“怎么了?怎么还不歇着……”
这会儿恐怕已经子时过,可这人怎地只站在这里?
嬴纵回过神来,唇角微弯,“刚去理了点事,回来怕吵醒你。”
沈苏姀一笑,面上睡意朦胧的倾身拉他上床,“眼下我睡得沉你可吵不醒我,我若不醒难道你要一直站着不成?明日还要上朝呢,快上来。”
嬴纵顺着她躺上床去,沈苏姀便自动的伏到他怀中来,语声含糊的问,“是外头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么晚还来禀给你?”
嬴纵摇摇头,“没什么大事,你睡吧。”
沈苏姀“嗯”了一声,趴在他胸口没一会儿便睡着了,从前也是极其惊醒的人,这会儿却是睡得实沉,嬴纵搂在她身后的手缓缓地抚摸她的发顶,眼底幽深一片。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会怀着双生儿。
这是他们的福气,可她却是要受罪,嬴纵觉得自己对不住她良多。
整夜辗转难眠,第二日一大早,沈苏姀再醒来的时候便又觉得自己肚子大了一圈,嬴纵上朝回来便见沈苏姀瞧着自己的肚子发愁,他眉间一动上前来,笑着道,“怎么了?”
沈苏姀拉他坐到自己身边,道,“我以前也见过孕妇,可也没见像我这样,现在才四个多月呢,到孩子出生至少得有五个月,这小家伙未免太壮实。”
嬴纵抱着她,手刚落在沈苏姀肚皮便觉掌心之下又是一跳,沈苏姀也感觉到了,面上立刻一喜,“难不成小家伙知道你来了所以才有反应了?我等了一早上也没见他动。”
嬴纵闻言唇角一扬,心底更为柔软,默了默转头去看外头的天色,今日雪停了,外头还出了太阳,嬴纵便道,“想不想出去走走,我陪你。”
沈苏姀有些惊喜,“果然还是宋薪说话管用啊!往常你都不喜我出去,我当然要去,咱们干脆去寿康宫看看太皇太后吧,好几日没去了……”
嬴纵一笑,“好,都听你的。”
沈苏姀开怀,嬴纵忙吩咐香词准备,不多时沈苏姀便全身武装的被嬴纵牵着走出了天寰宫,全福带着一众宫人跟在后面,前面嬴纵紧紧地握住沈苏姀的手慢慢的走着,宫道之上的积雪都被清理倒是不怕滑,可眼下沈苏姀走路已有些费劲了。
“慢着点,往后每日我下朝之后都陪你走走。”
沈苏姀只觉得今日的嬴纵出奇的温柔,她好奇的看着他,“你陪我我自然高兴,可是外头的臣子们恐怕就要有意见了,嬴纵,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嬴纵握着她手臂的掌心一紧,“哪里能啊……”
他人就在她身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气息她都看到明白,他怎能骗过她?沈苏姀抿了抿唇,挣开他的手就朝前走,嬴纵面色一变,赶忙追上去,一把拉住她,“你慢着点,要是在这里摔了可要受罪,不成咱们还是乘辇车过去。”
沈苏姀转头看他一眼,慢了,“你当真没瞒着我什么?”
嬴纵捏了捏他掌心,“怎么不信我不成?”
沈苏姀笑笑,当真不再问什么的朝寿康宫而去,陆氏在嬴纵登基之后已是太皇太后的封号,且从北面移到了寿康宫之中,沈苏姀和嬴纵到寿康宫的时候路嬷嬷早已经得了消息等在了宫门口,见二人来了赶忙行礼,“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嬴纵扶着沈苏姀进了门,路嬷嬷便笑道,“皇后娘娘身子重怎地走过来了?”
沈苏姀弯唇,“宋薪说我要走动着,便未承辇,太皇太后可好?”
路嬷嬷忙点头,“还是老样子,并没什么不好的。”
沈苏姀松口气,直接朝正殿而去,到了正殿门口便看到满头银发的陆氏正坐在窗边的矮榻之上刺绣,一边刺绣一边对守在身边的人道,“这冬天还有好久呢,哀家这件貉子毛斗篷都派上用场,皇上最喜欢哀家亲手做的斗篷,先皇也爱……”
“哎,去看看给皇帝准备的雪蛤羹好了吗?”
“太后娘娘,都已经给皇上送去了,您忘记了吗?”
陆氏一怔,又低头去缝斗篷,“哦,哀家记性不好,倒是忘记了。”
微微一顿又抬头问,“皇帝可说了今日要来看哀家?”
一旁的宫女摇了摇头,“太后娘娘,您又忘记了,皇上昨日才来过,今日皇上要处理政务,怕是来不了了,不过刚才叫人送来了好些药膳,太后娘娘您可要吃?”
陆氏顿时放下了手中的斗篷,“皇帝叫人送来的?快,拿来给哀家吧!”
那宫女连忙朝另一人使个眼色,那人立刻退了开去,宫女走到殿门口才发现嬴纵等人来了,面色一变便要行礼,却是被嬴纵挥手制止了,宫女得了令忙起身出去,不多时就捧来一道当归乌鸡汤来,进了屋子到了窗下,陆氏笑意满满的接了过去。
尝了一口,笑道,“果然皇上吩咐的味道极好。”
一边的宫女也跟着笑起来,“是呢,太后娘娘可要吃完才好。”
陆氏点点头,又道,“几个小家伙怎么没来哀家这里请安呀?”
那宫女似乎十分熟悉陆氏的问题,闻言从容应对,“小殿下们如今都入了学了,眼下还在夫子那里呢,听说过两日皇上要考校,殿下们都紧张着呢,小公主们也躲不掉。”
陆氏一笑,“是这个理,学东西是好的。”
这话落定陆氏便不再问,只十分乖觉的喝了那汤,果然将一整碗都喝完,似乎有些困了,陆氏将那斗篷放下道,“歇一歇,这几日不知怎地老是累得慌。”
那宫女连忙将斗篷拿了开,又扶着陆氏靠着躺下,没多时陆氏便呼吸绵长起来,那宫女立时拿着斗篷在一旁缝了起来,站在嬴纵和沈苏姀身后的路嬷嬷道,“这几日太皇太后起了性子要缝斗篷,不过她老人家眼睛不好使,宫女们都是跟着做样子,最后都是底下人缝。”
“皇祖母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顺着便好。”
路嬷嬷忙点头,“皇上的意思奴婢知道,皇上就放心吧。”
嬴纵点点头,看着沈苏姀,“出来好一会儿,咱们先回去,反正皇祖母也睡了。”
沈苏姀“嗯”一声,路嬷嬷送着二人出了宫门。
“累不累?承辇回去?”
嬴纵怕她累着,沈苏姀倒是摇了摇头,“无碍,宋薪让走动肯定有他的道理,走慢点儿也无碍,早前我还担心,现在看来太皇太后如此也好,这宫闱之中,又有几个人能像她现在这般无忧无虑的,眼下她身子还有好转,就如此颐养天年吧。”
嬴纵颔首,“如今这样也算是皇祖母的福气,她这一生过的也并不容易。”
悠长的宫道之上并看不到几个宫人,除却跟在二人后面的队伍之外整个宫闱都显得寂静非常,却又不是那种叫人压抑的寂静,或许是想到这宫闱是属于两个人的宫,沈苏姀的心底倒是多了几分闲适,这份闲适她从未想过会在这宫中出现。
宫人们被放出去大半,眼下留着的人极少,而宫中主子也就那么几人,就更没有勾心斗角之事,想来想去,沈苏姀倒觉得这样也极好……
“应该不会再下雪了,再往后就是春天了!”
沈苏姀一手扶着腰,唇角微微弯着,嬴纵在旁听着面色也是一柔,正要说什么,两人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未回头,嬴湛的声音已响了起来,“七哥!”
嬴纵和沈苏姀的脚步一顿,嬴湛已跑了上来!
双手抱拳,“臣弟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眼下身份到底不同了,嬴湛也知道守礼了,嬴纵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嬴湛直起身子便看着嬴纵道,“七哥,你交代我办的事我已经开始了,很快你就能看到结果!”
沈苏姀眉头微扬,“什么事?”
嬴纵笑着拉住她的手,“外头的事。”
随即又转头看着嬴湛,“若有不懂,便去问展狄,你现下也该做些事了。”
嬴湛抓了抓脑袋,“皇上放心,臣弟明白。”
默了默,嬴湛又道,“皇上,臣弟还有一事……”
嬴纵扬眉,“何事?”
嬴湛“嘿嘿”一笑,“就是臣弟开府的事!”
嬴湛的年纪已经能在外建府,且府邸那些都是早有准备的,何况眼下嬴纵已经登基,他的兄弟的确不该继续留在宫中,沈苏姀和嬴纵对视一眼,语气揶揄的道,“嗯,不错不错,出宫建府之后就受不到那么多管制了,建府之后不久就可以成婚了。”
嬴湛唇角一搐,却眯眸道,“皇上多少岁成婚的我就多少岁成婚!”
沈苏姀笑意一深,嬴纵在旁道,“也该给你封个封号了,你喜欢什么字?”
嬴湛开怀,“嘿嘿,既然皇上开口那臣弟就不客气了,封号这些都随意吧,什么贤德谦恭忠义仁明都可以啊,得了封号,臣弟是不是就可以……”
“不可以。”
嬴湛还未乐完,嬴纵便无情的打断了他。
嬴湛唇角一瘪,“为何?”
嬴纵面无表情道,“朝中事多,你年轻正是该历练的时候。”
嬴湛摸摸鼻子,也不敢说不,只是情绪瞬间颓丧下来,沈苏姀在一旁看的直笑,“想做个安乐王爷啊?不然赐号安乐?”
嬴湛闻言眉头顿时紧皱,“不要不要,像个女子的封号,我不要!”
沈苏姀失笑,嬴纵却不打算和他多言,只定定道,“将此次的差事做好了才有封号,若是做的不好,你还是老老实实的住在宫中为好!”
说完便牵着沈苏姀的手转身,“我们先回去。”
沈苏姀点点头便和嬴纵一道朝天寰宫而去,一边走一边道,“凭着小十的性子,让他拘着也是不易,不过我更心疼你,就只好让他为你分担一点。”
嬴纵听的面色一柔,牵着沈苏姀的手用力了些。
沈苏姀若有所思的看了嬴纵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
待回了天寰宫沈苏姀已经有些累,自回了君临便是以调养为主,平日里嬴纵更是生怕她累着,是以近两月很少动弹,今日走了一遭倒是出了一身大汗,香词已备好了水,嬴纵先带着沈苏姀去沐浴之后才又准备用膳,可饭食刚端上来全福的身影便在门口一闪。
嬴纵瞧见眉头一皱,沈苏姀也看见了,不由道,“有事进来说!”
全福忙躬身而入,“皇上,宁国公在御书房等您呢,还有翰林院的两位大人也在。”
嬴纵唇角微抿,表情倒是不动声色,沈苏姀瞧着一叹,“好了,既然是几位大人都在等,你快去吧,我叫人给你留着晚膳,等你处置完了再用。”
嬴纵凝眸,“那你自己可要用好。”
沈苏姀一笑,“这个你放心。”
嬴纵点点头,转身可全福走了出去。
自登基之后,这样的情况虽然不多见却也出现过那么几次,沈苏姀叹了口气不再多言,只安心用膳,嬴纵在的时候都是他亲自伺候沈苏姀,眼下香词便走到了跟前,见沈苏姀神色恹恹便道,“娘娘要多用些,可别因皇上不在就用得少了,皇上回来瞧见可要罚属下。”
沈苏姀只朝着外头看去,“这会儿也不知是什么事,你吩咐一下各样都留一点儿,等他回来再用,都热着,别凉了,国家大事自然耽误不得,我只是心疼他。”
香词不敢再说,只静静的时候沈苏姀用膳。
待用完了晚膳,又得宋薪来请脉,待请脉无恙之后她便拿了书册来看,夜幕降临,香词换了盏明灯来,有些担忧的道,“怀孕的时候是最容易伤了眼睛的,娘娘不如明儿再看?时间也不早了,娘娘不如先歇着吧,您今儿睡得没有昨日多。”
沈苏姀今日出去走了一遭的确有些累,可现在嬴纵都还未回来她心底便有些不安,总想等着他回来了再睡,香词仿佛知道了她所想,便不再劝的陪她等着。
又过了半个时辰,却仍然不见嬴纵归来。
“娘娘,是否派个人去瞧瞧?”
沈苏姀摇了摇头,“不好,咱们这里去了人他必定以为我出了岔子,没事,朝堂上的事逃不出他的掌控,是我自己瞎紧张罢了,我先去躺着吧,熬不住了。”
香词连忙扶起沈苏姀,“娘娘慢点。”
沈苏姀一边扶着腰一边道,“等他回来别忘记让他用膳。”
“娘娘不必担心,属下肯定会提醒皇上的。”
进了内室,沈苏姀换了袍子便躺上了床,没多时便沉沉睡了过去,待嬴纵回来已经又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香词在门口行了礼道,“皇上,娘娘用完晚膳等着皇上,适才等不住了就去歇下了,眼下已经睡了,皇上先用膳吧。”
嬴纵点了下头便朝内室去,看见沈苏姀安静的睡颜才松了口气。
第二日沈苏姀醒来之时身边已经空了,她出了一会儿神才起身,洗漱之后便用早膳,刚出去便看到容冽在外头等着,见她出来忙道,“娘娘,主子让属下来禀一声,说他早上不能回来陪您用膳了,请您自己好好用膳别忘记了喝药。”
沈苏姀挑挑眉,“早朝完了?”
容冽点头,“是,主子眼下正在和诸位大陈议事。”
沈苏姀“嗯”一声,又问,“你家主子用了吗?”
容冽唇角一抿,摇了摇头。
沈苏姀叹口气,忙吩咐香词,“去准备一点送过去。”
香词忙应了,容冽便站在一旁等着,沈苏姀想到自己睡下之前和起来之后竟然都未见着嬴纵便皱了皱眉,“这几日朝中事物很忙?”
容冽想了想还是点头,“是。”
沈苏姀看了他一瞬,容冽忙道,“主子欲要改朝中管制,这两日正在商议。”
沈苏姀心头一跳,难怪,大秦的管制传承了数百年,他想要一朝改了自然不容易,叹了口气,沈苏姀更觉得心疼了,恰好香词收拾了一只食盒出来交给了容冽,沈苏姀便道,“快送去吧,告诉他实在太忙午间也不必回来了,我这里不必他担心。”
容冽点点头,行礼告退便去了御书房。
容冽一走,沈苏姀看着眼前的早膳一时又没了胃口。
香词叹口气,“娘娘,您多少得用点儿……”
沈苏姀苦笑一下,“我真是被他给惯坏了!来,给我盛两碗汤,他往后恐怕多半会如此忙碌,我总不能日日等着他回来一起用膳,想要做个名传千古的圣君,哪里能轻松的了,这些我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而今除了有些不适应之外倒也不算什么。”
一边说着沈苏姀便开始喝汤,生生逼着自己吃饱才停下,到了午时,嬴纵果然又派容冽回来说有事要忙,沈苏姀自然应了,又叫人准备了午膳送去,自己则心思淡淡的用完了膳午睡,午睡之时却又睡不着,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她自己竟然明白了早前那些宫妃期盼帝王来自己宫里的感觉……
沈苏姀一时间哭笑不得,辗转好半晌才睡去。
嬴纵从御书房回来已经是暮色时分,他急忙忙赶回来,直朝着暖阁而去,沈苏姀正在看书,见他回来了眸色微亮,“议事议完了?”
嬴纵“嗯”一声,“今日如何?”
沈苏姀点头笑着,“都很好,你看看我有哪里不好吗?”
嬴纵低头在她面颊上吻了两下,将她手肘一托将她抱了起来。
沈苏姀低呼一声,“这是要做什么呀?”
嬴纵一笑,“说好了我每日里都要陪你出去走走,我可不会食言。”
沈苏姀眉头微扬,连忙按住他的手,“好了好了,今日就算了吧,你刚回来歇都未歇呢,你饿不饿?午膳都用了吗?等你不忙了再陪我也是一样的。”
嬴纵眸光一扫,走出几步将她的披风一抄,转身给她系上,而后便拉着她的手朝外头去,口中又道,“这点儿事哪有累不累,咱们说好,以后每日都出去走走,不能停。”
沈苏姀叹口气,“你别想哄我,整日神思紧绷着为政事费心,哪有不累的。你既然想要我练练,那你不回来也可,我自己出来走走便是了。”
嬴纵一手揽了她的腰,“你希望我整日不回来吗?”
沈苏姀抿了抿唇,摇头,“自然不希望。”
嬴纵便有些抱歉,“阿姀……”
沈苏姀捏了捏他掌心,“好了,我难道不知你的难处?我听容冽说你要改了朝堂官制?要如何改?眼下朝堂之上反响如何?”
嬴纵说起政事来面色便是一肃,“大秦官制百年未变,这才导致世家做大贪腐加剧,中书省已是名存实亡,寒门庶族没有出头之日,此番我欲行科考之制,文武分设,六部独立受命天子,再设内阁辅政,分各部之权,免权臣独断。”
沈苏姀眸光几动,“如此皇权一统可免超纲作乱,若是地方的官制再行改动,便可成为上下一体的国家机器,到了那时候,哪怕皇上不能上朝也可以了!”
嬴纵唇角微弯,“不错,眼下的官制弊病太多,若能得大改大秦自然又当是一番风貌。”
沈苏姀握紧了他的手,“不过朝堂之上应当有许多阻力。”
嬴纵眸色一凝,“任何改变总会触及部分人的利益,自然会有人不满,不过这些你不用担心,若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我也不会开始动作。”
“我自然信你!”
二人说话之间已走到了天寰宫内一处花圃,沈苏姀抬眸一看,便见那角落里的枯枝之上已生出了新芽,“圣武元年的春天要来了!”
大秦的春天来得相对晚,等到了三月才有明显的感觉。
天气变得暖和了,沈苏姀的肚子也有五个多月了,这一日嬴纵依旧是议事之后急匆匆的赶回来,回来第一件事便是陪沈苏姀出去散步,沈苏姀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嬴纵,忽然问,“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的?我的身子哪里不好吗?”
连着许多人嬴纵陪着沈苏姀出去散步沈苏姀都是不问的,到了今日却有些憋不住了,嬴纵心头一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沈苏姀便叹口气,“有什么不能告诉我?我早就知道你瞒着我什么,未曾多问而已,宋薪那里是只报平安,你不说,我也不能问别个了。”
嬴纵握着沈苏姀的手一紧,沈苏姀看着又问,“到底是什么事?”
嬴纵心中咯噔一跳,呼出口气坐在了沈苏姀的身边,他一把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抬手落在她小腹之上,抿了抿唇才道,“阿姀,咱们……是有福气的。”
沈苏姀眉头微扬,“嗯?”
嬴纵将沈苏姀的小手握在掌中,与她十指相扣,“你想不想咱们生一次就有两个孩子?”
沈苏姀眉头微皱,陈墨般的眼瞳乌溜溜一转,随即眼底迸射出亮光来,呼吸一窒,不可置信的道,“你的意思是……我怀着的是双生子不成?!”
嬴纵眼底一片深沉,唇角微弯,低头吻了她一下,“是双生子。”
沈苏姀笑意一盛,有些不解的道,“你这几日瞒着我的就是这个?这个难道不是好事?”
嬴纵温柔的看着她,“是好事,只是生孩子的时候你会受罪。”
沈苏姀顿时明白了他的隐忧,亦明白了他为何天天都回来拉着她去外头散步,这么一想她顿时松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就说为何我的肚子越来越大,眼下算是明白了,你不要担心啊,有宋薪在呢,他让我走动我便走动,到了生的时候不会怎么样的,外头的老百姓生孩子可没有御医神医侍候着,你就放心吧。”
说着又万分怜爱的抚了抚自己的肚皮,“啊,原来是两个小家伙,眼下还好,往后两个小家伙在一处会不会打架呢?早前还以为是个男孩儿,现在却不能确定了,不过无论男女,两个粉雕玉砌的小娃娃想着都觉惹人怜爱……”
沈苏姀语声万分温柔,一转眼却见嬴纵眸色深深,沈苏姀一愣,不由捧住了他的脸,“你不高兴吗?你为我担忧吗?嬴纵,没事的,我的身子没那么弱。”
嬴纵扯了扯唇将沈苏姀抱进怀中,沈苏姀揽着他的腰无奈失笑,“这分明是好事啊,咱们就要有两个小娃娃了,你该开心才是,你不开心小家伙在我肚子里也知道,当心等他们出世了不让你抱,这事就该早点让我知道,往后我自然会多动着点。”
嬴纵仍然不语,沈苏姀叹口气轻抚他的背脊,“好了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再沉着脸我要和你生气了,你该开心才是啊,嗯?”
嬴纵叹口气,“我哪有不开心,我心中满足的很,这次又是老天爷厚待了我,只是你要受罪,走,咱们出去走走,这锻炼不能断了。”
说着松开沈苏姀准备出门,沈苏姀早前就十分配合,眼下更是十二分的愿意,便欢欢喜喜的和嬴纵去散步了,只是她肚子越来越大,走路也有些困难起来。
时间一晃到了四月,朝堂之上还是一片查贪腐改吏治的严肃风气,宫中却还算平静。
这一日沈苏姀正在暖阁之中看书,香词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面上带着薄笑的道,“主子,有客来访,您猜谁来了?”
沈苏姀放下书册直起身子,眼瞳一转便道,“是师兄回来了?!”
香词正惊愕,孟南柯却已从后面走了进了,失笑道,“你猜的这样准,倒是没什么惊喜的意思了。”话音一落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这怀像……”
香词忙上茶点,孟南柯就坐在了沈苏姀对面,沈苏姀笑意深深道,“第一,这惊喜的人不该是我而是别人,这第二,我这怀像自然是好的怀像。”
孟南柯眼底微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而后眉头便皱了起来,沈苏姀扫了他一眼,“别个都是一次生一个,我却是生两个,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孟南柯唇一扬,“自然是好事!”
沈苏姀笑起来,“师兄此番回来是个什么打算?”
孟南柯摇摇头,随即又一笑,“我打算先开个学馆。”
沈苏姀眨了眨眼,欲言又止一瞬才叹了口气道,“算了,这些师兄自己最清楚自己,我说多了反而不美,反正你回了君临便可,旁的都好说。”
孟南柯点点头,上下打量她两眼,“这几日可有什么不适的?”
沈苏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腰酸腿麻,旁的倒是还好。”
孟南柯眸光便一扫,“宋薪在何处?”
沈苏姀一笑,“你要和宋薪一起为我安胎吗?”
孟南柯看她轻松的样子叹了口气,“我自然要为你打算的。”
沈苏姀十分受用的拱手一拜,“那就多谢师兄了,宋先生下午来请脉,还有一会儿,师兄先喝茶用点点心歇一番,等一下指不定华庭也会过来。”
孟南柯眸色微深,又问,“皇上陪你的时间可多?”
沈苏姀便一叹,“最近朝堂之上的事你也是知道的,他很忙,不过还是每日都陪我散步,很不容易了,他也累得不行,我也不需人时时陪着我。”
孟南柯眼底便生出两分叹然,“皇家就是如此,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沈苏姀连忙点头,“宗门之中的事如何了?且和我说说!”
孟南柯当即将此行交代了一番,师兄妹二人一时聊了开,直等到下午嬴纵回来才一起用膳,一下午却也未见嬴华庭出现,天黑时分,孟南柯被送出了宫去。
晚间,嬴纵亲自侍候沈苏姀沐浴,沈苏姀眼下连弯腰都有些不易,嬴纵便把她脱得光溜溜的将她扶着进了汤池,浴房之中水汽萦绕,沈苏姀因为怀孕大补而丰润了些的身子被罩上了一层粉色,只看得嬴纵浑身冒火,嬴纵除了外袍,只留了一件单衣下了汤池,将沈苏姀拥进怀里,抬手抚摸她鼓鼓的肚皮,“怎么样?舒服吗?”
嬴纵是问这水温是否舒服,可这会儿听起来却又是另外一个意思,沈苏姀不由得面色一红将他的手握了住,她身子一转侧过身来,和着水汽去抚摸他的脸,“你说,今日华庭为何没有来呢?我以为她会来瞧瞧的,师兄那里我也不知怎么帮才好了。”
嬴纵的手便意味不明的落在了她腰上,不满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他们自己的事情让他们自己着急去,你紧张他们还不如紧张一下自己。”
沈苏姀失笑,“华庭是你妹妹,你关心关心她啊。”
嬴纵抓住她的手往不该去的地方去,“我只想关心你,现在,你最好关心一下我。”
沈苏姀面色大红,却是未做挣扎,脖颈一仰就朝他亲了过去,嬴纵双眸微眯,顿时低头擭住了她的唇,一阵唇舌缠绵才将她放开,沈苏姀面颊红红,媚眼如丝,身子有些难耐的在他身上扭动着,喘息声中,她忽的靠近他一些,“我也很想你。”
嬴纵双眸之中亦是欲火闪动,却是瞧着她一直未动作。
沈苏姀侧身圈住他的脖颈,“不是说看了医书的吗?”
两人自前次沈苏姀半路反悔之后就一直没有行过房事,再加上她怀孕之后身子似乎格外敏感,便愈发受不得撩拨,几次想说都未说出口,今儿他这般却是叫她忍不住了,她仰头亲了嬴纵一下,“你……轻点儿……慢点儿就好……”
她本就是一丝不挂,这会儿呵气如兰满面红晕,嬴纵又哪里能再听她说这样的话,她话音还未落他便将她扣进了怀里,“这一次,可不能半路返回了啊!”
说话间已将她转过了身去,不多时,浴房之中便传来压抑的吟哦声……
从浴房出来的时候沈苏姀已经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了,笨重的身子被一件白色袍子裹着,直直被嬴纵抱着放在了床榻之上,沈苏姀周身皆是慵懒之色,哼哼了两下就好似要睡去,嬴纵瞧着失笑不已,躺上去将她拥在怀中,“下次还来吗?”
沈苏姀连忙摇头,“不了不了,再也不了……”
嬴纵眉头一扬,“嗯?怎么不了?不是说你也想我吗?”
沈苏姀迷迷糊糊的,懊恼的哼一声,“可是你太慢了!”
嬴纵在她面上啄一口,“不是你让我慢点儿的?”
沈苏姀撇嘴,“我是怕伤着孩子,谁知道那样煎熬,何况……何况你是故意的……”
嬴纵听着她这些话小腹之下的邪火又有复燃的迹象,见她委实累了也不好闹着她,便温柔的拉上锦被道,“快睡吧,明儿起来就好了,明早,我有礼物送你。”
沈苏姀也不知听没听清,哼哼了一下便趴进他怀里睡了!
她这动作全然是下意识的,却是对他全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嬴纵瞧得满心柔情,却只得生生压着,轻轻的吻了她许久方才抱着她睡去……
翌日,沈苏姀醒来之时身边仍然是空的,可那枕头之上却是放着一道明黄之物,沈苏姀一看便是圣旨,她心中有些讶异,不知一大早这里怎会放着圣旨,撑着身子坐起来,又揉了揉眼睛方才去拿那圣旨,打开卷轴一看,整个人蓦地愣在了当地!
香词听到窸窣声便进了内室,掀开床帐一看,却见沈苏姀眼角泛红的呆坐在床上,她心头一跳,“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您哪里不舒服,可要宣太医?”
沈苏姀回过神来,拿起那圣旨对她示意了一下,香词扬眉,便见沈苏姀又看向了那圣旨,不禁看着,还抬手轻轻地抚摸,眼角湿漉漉一片,似是万分动容的样子。
“主子,这是皇上早上留下的,您别伤怀,对小皇子不好。”
沈苏姀扯了扯唇角,“我不是伤心,我是高兴。”
微微一顿,她又道,“我等着一日等了太久了,曾经几度绝望,可还是被我等到了。”
那圣旨,乃是替苏阀昭雪洗冤的圣旨!
圣旨之上的字一个一个都出自嬴纵之手,沈苏姀能感受到那份郑重,难怪他最近那般忙碌,丝毫不和她说前朝之事,想必这为苏阀昭雪的案子也是废了极大的功夫,那些辛劳他都不言,最后只将这圣旨安放在她面前,沈苏姀浅吸口气,摸了摸眼角下了地。
“我自己洗漱,你去帮我准备纸笔和香案。”
香词点点头,忙转身出去了,不多时便在小书房中准备整齐,一转身,沈苏姀已经穿戴得当,手中拿着那圣旨走了过来,走至书案之后,她微微倾了身子提笔着墨,“圣武帝元年四月十七,时近谷雨,苏氏五子,谨备礼仪,奉祭先父母在天亡灵……”
又是一片祭文,自从一年多以前离开君临,她再未写过祭文,而今见到这圣旨,她却又忍不住写一写,室内安静的厉害,只有她在宣纸之上落笔的刷刷声,那明黄的圣旨就放在她的手边,每看一眼她的眼角便要湿一次,不知不觉便是洋洋洒洒的的一大片,诉尽爱思,至最后一字落定,沈苏姀到底没忍住落了泪,眼泪“吧嗒”一声坠在宣纸之上,墨色的小字极快的被那眼泪氤氲开来,她抬手去抚,却有一只大手比她先一步的将那泪滴拂去!
沈苏姀一抬眸便对上一双幽深莫测的墨蓝色眼眸。
“你一哭,我便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嬴纵如是说完径直转身走到了书案之后见她揽在了怀中,沈苏姀低低的抽噎一下,放下那笔墨伏进了嬴纵怀中,嬴纵紧紧抱着她,轻抚着她的背脊,“翻案是按照程序来的,并非我动了私权,往后谁再要查苏阀,也都会明白苏阀的清正,岳父已经是威远侯,如今只能追赠王爵,苏皇后和铮太子连着步天骑的诸位战将亦有追封,算是为其正名。”
嬴纵放开她一点,低头去吻她眼角的泪,“阿姀,这案子其中缘故不能像世人说明,这是我对你不住之处,你还有别的想法吗?你说,我会尽力为你做。”
沈苏姀紧抿着唇,好半晌才平复了情绪摇摇头,“这样就很好。”
苏阀昭雪便好,是非自有公论,总不能将所有的政治阴暗尽数告诸天下。
嬴纵点点头,看了一眼那祭文忽然又倾身提了笔,他别的未多写,只在那落款之上加上了自己的名字,转过身来看着沈苏姀道,“我们一起祭拜?”
沈苏姀眼角又是一红,重重的点了点头。
香案是香词早已经备好的,嬴纵点了香,又寻来软垫,扶着沈苏姀跪下之后方才道,“苏府已毁,我打算在城郊修一座陵园供奉岳父和步天骑战将。”
沈苏姀唇角一抿连忙摇头,嬴纵却又制止了她的话头,“你放心,我不会全是私心,那陵园往后还会供奉其他为国捐躯的英烈。”
沈苏姀这才点头,嬴纵一笑,和沈苏姀烧了祭文跪着对天敬了三炷香。
沈苏姀不能问香火味儿,嬴纵忙将她扶起远离了几步,“好了,今日就这样简陋一回,等那陵园修好了我们亲自去供奉牌位再行大礼祭拜。”
沈苏姀始终动容着,眼眶仍然微红,嬴纵叹息着将她搂进怀中,“看你如此我心底只有心疼的,幸而我赶着回来陪你,再有下次,你得等着我一起,嗯?”
沈苏姀忙点头应声,嬴纵捏了捏她的脸,“这才对,走,陪你用膳。”
好好地用完了早膳,嬴纵只看着沈苏姀躺下来小憩才又离开,沈苏姀歇了一会儿倒是完全平复下来,不由喊来香词,“把笔墨拿来此处,我要写一封信去楼兰。”
香词见她精神好了些忙应了,不多时就捧来了笔墨!
沈苏姀即快速的写好一封信,又容飒拿着交给了信使,八百里加急送去楼兰。
至此,沈苏姀的这桩心事方才是真的了了!
这一桩心事一了,沈苏姀的心境也更为开阔起来,可紧接着而来的养胎却万分辛苦,一进入五月沈苏姀的双腿就开始发肿,肚子也更大,她的身量本就纤细,哪怕大补的丰润了些也还是不显得多胖,这么一来就有些承受不住那肚子的重量,再加上每日里都要锻炼走动,天气又变得炎热,五月刚过了一半之时她便夜夜难免大把的掉头发。
“嬴纵,你搬去偏殿睡吧,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我是晚上睡不着白日里还可以补眠,你却不成,你去别处睡!”
又是一个难免之夜,沈苏姀睡不着,嬴纵便始终陪着,连着三四日如此,沈苏姀面色难看,嬴纵也清减了,沈苏姀心中愧疚的很,只想说服嬴纵搬去偏殿睡!
“你别动,我给你按一按。”
嬴纵不答此话,抬手便落在沈苏姀腿上,原本纤细的玉腿这会儿小腿和大腿都有些肿,就膝盖那块儿还是纤细的,这么看起来便有些奇怪,更不显美,沈苏姀挣了挣不愿他碰,嬴纵却在她腿弯捏了捏,“你听话,我给你按一按,疏通经脉之后会好些的。”
说着话嬴纵就按起来,手法竟是十分熟稔。
沈苏姀眼底微亮,“你怎么会的?”
嬴纵笑着,“自然是学的。”
沈苏姀眼底微光一转,“和宋薪学的?和师兄学的?”
嬴纵不答,那便是了,沈苏姀失笑,“你何必去学,让他们帮我按一按也可以啊。”
说着嬴纵手下便是一重,他的手正落在她膝弯处,听她这么说手下便是一捏,眉头一扬道,“你说什么?让谁帮你按一按也可以?”
沈苏姀明白他介意,看他这手势她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当即做示弱状,“我说着玩儿的,这样的手法自然你能帮我了,可是这样子你太累了。”
嬴纵低头便在她小腿上吻了一下,“为我妻儿累有何不可?”
沈苏姀觉得嬴纵越来越温柔体贴了,心中自然是只有高兴的,她便安然受了,又想到了什么似得道,“你说,咱们的孩子该取什么样的名字呢?”
嬴纵唇角微弯,“你想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沈苏姀便弯了唇,语声悠悠,“我希望咱们的孩子和乐安顺,别像咱们这般有诸多坎坷,要说取名字的事,还是你去想吧,我一时也想不出好……嗯……”
按到紧要处,沈苏姀忽然止不住呻吟了一声,嬴纵手下一顿,眸色顿时有些深沉起来,沈苏姀一把捂住嘴,面色微红,“你……你换个地方……”
嬴纵正在按她大腿内侧,她眼下敏感非常,他一碰她就觉得又麻又痒。
嬴纵喉头一滚唇角微扬,果然不再碰那处!
这个时候两人都是点火容易灭火难……
有嬴纵按摩活络沈苏姀果然入睡的要快一些,可掉头发却是止不住,随着产期的临近,吃都吃不下东西,稍稍吃的多了就要吐,眼看着到了六月,沈苏姀竟然瘦了!
这是朝堂之上的贪腐改制还未结束,嬴纵前要顾着朝堂,后面又担心沈苏姀,整个人也跟着消减下来,为了不来回跑动,嬴纵干脆将议事之地改在了内书房,每日一下朝就回天寰宫,若有人要禀事也是到天寰宫来求见,如此一来便多了陪沈苏姀的时间。
“娘娘这是体虚之症的表现,因为孩子的负担太重,她整个人透支的太多,这时候反而不能大补,只能温温的调养着,希望娘娘能支撑着等孩子出世。”
宋薪语气沉沉,眼看着沈苏姀一日比一日消瘦,他和孟南柯也十分着急,莫说沈苏姀是他的主子又是他的病人,便是因着这么多年的情分他心底也觉得棘手。
孟南柯在旁听着也点头,“小苏这几日吃不下东西委实有些不好,也不敢用大补的了,就用些糙粮谷物试试或许有效,每日里的走动还是不能断,不能失了力气。”
内书房一片压抑,连等着奏报的宁天流和展狄都紧皱了眉头。
嬴纵深吸一口气,“还有最后两个多月,你们费心了,无论如何不能让阿姀有事。”
宋薪和孟南柯一默,嬴纵便又提高了声音,“我的意思你们当明白!到时候若是不顺,也无需问我要保哪个,这一点别忘记了!”
宋薪和孟南柯点了点头,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嬴纵皱着眉攥了攥拳头,抬眸看着宁天流二人,“何事?”
宁天流上前一步,递上折子来,“你看看,这是底下人这几日才收上来的。”
嬴纵打开那折子一看,眉头立时皱起。
宁天流便一叹,“此事不易,地方上的推行则更难。”
嬴纵抬手敲了敲桌案,“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是徐缓图之,将这事放一放,让他们放松警惕,咱们的人趁虚而入,这两日不查这事了,先来点儿喜事。”
宁天流扬眉,“何种喜事?”
嬴纵扔出去一本折子,“小十的封号。”
宁天流唇角微弯,“这倒是喜事一件……”
说着上前拿起那折子打开一看,点点头,“恭亲王,很适合他。”
嬴纵浅呼出口气靠进身后的椅背之中,“也是他自己选的,虽然出去建府了,不过事情还是要学,你要多帮帮他,他的性子还要收一收。”
宁天流点头,“看你的意思,还真要将他调教出来了。”
嬴纵微微颔首不说话,又抬手拿出一本折子,“你看看这个……”
那折子乃是墨色,似乎是来自边关,宁天流疑惑的上前拿起那折子打开,这一看面上便生出几分意外,“拓跋昀已经坚持不住了?”
嬴纵点点头,“拓跋卓得左家相助,这么快一年的时间已经算慢了。”
宁天流扬了扬眉头,“那长公主……”
嬴纵摇摇头,“大秦没有长公主了,眼下我们要做的是如何和北魏新帝睦邻友好。”
宁天流不知道到底在北魏发生了什么,可嬴纵如此吩咐他当然没有意见,想嬴华阳是北魏的皇后,且是为拓跋昀诞下了皇子的人,若是拓跋昀败,可想而知了。
孟南柯和宋薪出门之后就分了开,宋薪眼下以御医的身份留在宫中,而他则是选择住在宫外,只是得了腰牌,每隔两日进宫来看看沈苏姀。
他未有车辇,也没叫人送,只自己走着出宫,顺着悠长的宫道慢行,刚走到仪门便看到一辆马车从内宫的方向驶了出来,孟南柯本打算避开到一边,转身的刹那却从那马车车帘的缝隙扫到了坐在马车之中的人,他眼底微亮,忽然上前一步拦在了马车之前!
驾车的侍卫猛地勒马,孟南柯如此莽撞他本来想开骂,奈何见孟南柯气度不凡且能在宫中自由行走,这才止了那骂人的冲动,“你是何人,可知这是公主的车辇?!”
孟南柯温温一笑,只朝着那帘络静垂的车门喊,“公主殿下,可否顺路载在下一程?”
那侍卫心知这位是自家公主的故交,立时不敢多言。
马车之内久久无回应,就在孟南柯面上的笑有些挂不住的时候嬴华庭才开口,“上来吧。”
孟南柯笑意一深,当即便上了马车!
马车之内十分宽敞,他刚坐下马车又走动起来,孟南柯坐在侧位,沈苏姀坐在主位,目光往他身上一扫便转过头去不再言语,孟南柯一笑,“公主这是去何处?”
“去三哥府上,孟先生呢?要去何处?”
嬴华庭答得懒洋洋的,孟南柯便道,“不知能否请公主先送在下回在下的府宅?”
嬴华庭眉头一皱,看着孟南柯面上带笑的样子不觉得风度翩翩,反而觉得他死皮赖脸,浅吸口气还是准了,朝外头吩咐了一句又对孟南柯道,“看在你为苏姀安胎的份上!”
孟南柯唇角微扬,也说不出十分高兴,目光却只是盯着嬴华庭看。
嬴华庭被他看得背脊发凉,唇角一沉,“看什么看?!”
孟南柯眉头微皱,面色沉了下来,“公主这两日可有头晕之症?”
嬴华庭一愕,不知他为何忽然有此一问,眼前这位虽然回来君临日久,可她却从未主动和他有什么交集,而这位也是不温不火,今日这拦车还是头一遭,她打量孟南柯一瞬,委实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可想到他是大夫也不觉得什么,并且她这两日真的在头晕。
嬴华庭点了点头,“是头晕,你要做什么?”
孟南柯的表情更为难看了,“公主是否还觉得心悸发闷食欲不振?”
嬴华庭心头“咯噔”一声,“是……是有怎样?天气热,这样难道不正常?”
孟南柯摇了摇头,抬手便抓住了嬴华庭的手腕,嬴华庭眉头一皱就要甩开他,却又见他巧妙的搭了指尖在她脉门上,一副为她请脉的样子,嬴华庭心中乱糟糟一片,咬了咬牙关方才忍了,只是语气不善的道,“你最好能看出点病症来!”
孟南柯神色定定,一点都不想占人便宜的登徒子,并且面上的专注深情还十分的引人瞩目,嬴华庭看了他一瞬强自将目光移开,偏生他这请脉的时间委实太长!
马车之中本就只有那么大的地方,哪怕她这马车已经十分之大了,可也禁不住他离得这样近,这样近也就罢了,他那指尖好似烙铁一般的快要在她腕间烫出个洞来,嬴华庭呼吸有些发紧,心跳有些快,却又要拼命忍着,一时间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幸好,孟南柯及时的收了手。
嬴华庭甩下袖子将手腕遮住,看着他漠然道,“怎么样?”
孟南柯摇了摇头,“很不好。”
他寻常时候总是温润如玉笑意暖人的,可此刻他的神色太过严肃,目光太过沉定,不由叫人紧张,嬴华庭简直都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别装神弄鬼,有什么就说!”
孟南柯面色依旧沉肃,语声更为迫人,“公主的脾脏和肝脏都有问题。”
嬴华庭眉头紧皱,“什么意思?!”
孟南柯又上上下下的打量嬴华庭,好似在看她身上哪里有毛病一般,嬴华庭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不由得更为恼怒,“我好好的我怎么不觉得自己有病?”
嬴华庭本来中气十足,奈何对上孟南柯眼神之后却没了底气,语声一弱又着急慌忙的问,“好,就算我有病,那我到底是什么病?!”
孟南柯摇了摇头,“我也不甚确定,公主若是不着急可否和我回一趟家,我那里有些工具,可以帮我确定公主的病症,公主觉得如何?”
嬴华庭寻常时间绝对不会去孟南柯的家,可这会儿却又是不同!
孟南柯几言几语当真将她弄得七上八下的,又一想,不过是去他家一趟,有什么好怕的!若是没有检查出病来她心底也放了心,到时候再出来不就成了?!
嬴华庭慎重的点了点头,“可以,我和你去!”
孟南柯面沉如水,只点了点头就作罢,在嬴华庭看来心更是往下一沉,他这分明是在为她的病费心思量,难道她的病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马车之中无人说话,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
不多时马车忽然一顿,孟南柯掀帘往外一看,回头对嬴华庭道,“到了。”
说着也不管嬴华庭,就这么下了马车。
嬴华庭跟着下来,和那侍卫交代了几句便去打量这处府邸,孟府坐落在君临城贵族世家林立的锦绣坊,且这座府邸还是一处门楣十分阔朗之地,要知道在这里可是寸土寸金!
孟南柯出身几十年前的孟阀嬴华庭是知道的,这么一想倒也是不觉得奇怪,想到孟南柯的身世,她的目光便又沉了两分,前面孟南柯已经叫开了门,转身对她道,“跟着我。”
这“三字”让嬴华庭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寻不出哪里不对劲,想了想她也不和他计较这样多,当即便跟着走了进去,看门的是个小老头儿,见到孟南柯身后跟这个女子进了门笑意顿时万分恭敬又亲和,嬴华庭撇了撇嘴,闷不吭声的跟着孟南柯走向主院。
这府邸果然不愧是老宅,虽然亭台楼阁看起来并不新了,可院内的花木却极其繁盛,合抱的古树更是遮天蔽日,嬴华庭心中偷偷咂舌,眼眸一抬便到了主院。
主院门口也只守着一个小童,见他回来招呼道,“公子回来了。”
孟南柯点了点头,回头看了嬴华庭一眼。
见有生人来那青衣小童一时有些局促,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招呼,孟南柯一笑,“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侍候了,不叫你你不用来。”
主院之内皆是翠竹,在这盛夏时候,这一片绿莹莹的竹林委实能叫人眼前一亮心中一凉,威风徐来,竹香阵阵,几乎一进门嬴华庭便喜欢了这地方,更感叹孟南柯会生活,分明是城池中心最繁华之处的豪宅,却被他弄出了世外隐士的感觉!
说话间二人便沿着小径到了正房之前,庭前有石桌小凳,嬴华庭目光一扫道,“我在这里坐着便是,你需要什么工具快去拿吧,这里景致不错!”
孟南柯见状点点头,也不多言便入了厅门!
那厅门只是前厅,进去之后又是院落回廊,嬴华庭一见之下只觉此地不止她看到的这样,却又止了自己想进去瞧瞧地心思,她来这里是瞧病的,可不是来游玩的!
心中这么警告自己,她便安心坐了下来。
这一坐便是两柱香的时间,没有谁拿个工具拿这么久时间的,更没有谁会把客人晾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嬴华庭心中有气,恨不能立刻起身走人!
这念头刚一出,却见孟南柯出现了!
他手中提着一个小盒子,急急忙忙走过来,面上不知为何竟有一层汗意,将那盒子往石桌之上一放,有些抱歉的道,“等久了吧,别急,就好了。”
说着就去打开那盒子的盖子,盖子一打开,竟然是一股子扑面而来的梨香,嬴华庭本来觉得这味道十分好闻,可待她见那盒子里只有光秃秃的一碗汤之时面色顿时一变,抬眸看一眼孟南柯,“这就是你去拿的工具?没看错这应该是吃的。”
孟南柯一笑,将那一碗汤端了出来,“这是秋梨汤,是降暑气去肝火的,你的脾脏和肝脏最近火气都有些旺,别的工具也没法子,就这么最顶用,你尝尝。”
嬴华庭呼吸一窒,豁然站起了身来转身便走!
孟南柯笑意一消,上前一把就将她拉了住,“怎么了?”
嬴华庭挣扎一瞬未曾挣扎的脱,闻言却是冷笑一声,“怎么了?难道你对每个中暑了的病人都这样吗?孟南柯,你身上的毒未解,咱们还是不要碰面的好!”
说完这话嬴华庭就剧烈挣扎起来,偏生孟南柯也是武功高绝之人,一时之间竟然未曾叫她挣扎的脱,见她执意要走,孟南柯这才一叹,“华庭,我除了小苏之外没有别的病人,而且,我身上的毒……早就解了。”
嬴华庭的背影一颤,不可置信的转过了头来。
孟南柯将她的手腕攥的极紧,唇角微弯,“在西楚的时候,我们是一起解了的。”
嬴华庭眉头大皱,孟南柯立即又道,“是怕你生气。”
嬴华庭唇角一抿,眼底数道光彩闪过,却是更大力气的挣扎起来,“你给我放开!我是当朝公主,我要离开这里,我命令你放开我,你这个骗子,你……”
嬴华庭的话未能说完,因为孟南柯忽然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
她心头猝然一跳,只听孟南柯笑道,“你要走可以,可这碗秋梨汤是我亲手所做,你若是不喝,我定然不会放你走,除非你喝了……”
嬴华庭深吸口气,抬手就朝孟南柯打去!
孟南柯一把制住她,“你要打也该是喝了汤之后再打。”
嬴华庭呼吸一紧,孟南柯已笑道,“华庭,我从不曾为女人做过吃食,这是第一份,你尝尝,若你觉得好,我往后再为你做,我还会许多旁的……”
“谁……谁要你为我做!”
嬴华庭说话不利索了,孟南柯一笑拉着她落座,“好了,先尝尝……”
嬴华庭傻了,竟然就这么被拉着坐了下去!
等那碗清透的满是梨香的汤放在她眼前之时,她竟然没了起身就走的力气!
嬴华庭狠狠地闭了闭眸子,对上这人,她输了!
夜幕初临,秦宫之内嬴纵正在和沈苏姀用完膳,秦宫之外,嬴华庭又被孟南柯换了个花样暂时留了下来,而与大秦千里之遥的北魏边城,女人撕心裂肺的质问正响彻城郭!
“你说什么?!谁说没办法救了?!”
“谁说的!谁说的!本宫要斩了你们这些庸医!”
“他是北魏的太子啊!他是北魏未来的国君!你们这些庸医!”
“你们是不是拓跋卓派来的?!是不是是不是?!”
“你们给我救他啊!救他啊呜呜……”
说话的正是嬴华阳,明灯大亮的府院之中,她着一身正红色的皇后袍服高坐在主位之上,本该是雍容华贵的样子,可此刻她凌乱的发髻红彤彤的狠戾眼神和那想哭却无泪的悲惨模样无论如何都及不上雍容华贵四个字,在她面前放着的乃是一个婴儿摇篮,她凄楚的倾身趴在那摇篮的边上,静静地看着睡在摇篮之中安静的不像个活物的小娃娃。
“耀儿,你醒醒,母后在这里……”
“耀儿,耀儿,你别怕,母后抱着你。”
嬴华阳说完便要将小娃娃从摇篮之中抱出来,一旁的女官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由得上前拉住了嬴华阳,低声劝道,“娘娘节哀,娘娘,小殿下已经去了。”
那女官说着也“呜呜”的的哭了起来,嬴华阳闻言却转身便“啪”的甩了那女官一巴掌,凄楚的面色变得狰狞,高声厉喝道,“大胆贱婢!竟然敢诅咒太子!他可不是普通的小殿下,他是太子,是北魏的太子,本宫不许你们诅咒太子!”
那女官挨了一下半面脸瞬间肿起来,却是泪眼婆娑的捂着脸跪倒在地不敢多说。
这边厢嬴华阳冷笑两声,转身将那小娃娃小心翼翼的抱在了怀中,在她不远处的堂中还跪着十多个面色发白满头大汗的大夫,皆是为了救治北魏的小殿下被从附近城中抓来的,可是,来了这么多人也没能叫她满意,嬴华阳抱紧了那小娃娃,眼神阴鸷的扫过堂中的十多个大夫,而后冷漠的下令,“来人,将他们都拖出去喂狗!”
“皇后娘娘,饶命啊……”
“皇后娘娘,小殿下受了凉又连日奔波,实在是熬不住了才去的……”
“皇后娘娘,不是我等的过错啊!”
“皇后娘娘饶命,饶命……”
嬴华阳听着这些求饶之声并不为所动,外头等着的侍卫们见此只好冲进来将这些大夫往外拖,眼见得大势已去,终有人忍不住道,“小殿下遭了天谴,皆是因为你嬴华阳和拓跋昀做下了恶事,都是你们害死了你们的儿子,眼下却又要造下杀孽!”
“嬴华阳,我等阻止你不得好死!”
狠戾的话语回响在嬴华阳耳边,她却是一点都不怕了,她冷笑一声,目光直盯盯的看着怀中的孩子,“耀儿,你看,这些庶民还想和母后争,他们争得过吗?!”
“耀儿,你睡吧,母后守着你!”
嬴华阳抱着小娃娃,静静地坐在主位之上,“耀儿,你等着,待会儿你父皇就会来接你了!他眼下替你去打天下去了,马上就来接我们回京城,将来,你可是那京城的主子。”
“可怜我的耀儿生下来便从未见过京城的样子,等你父皇打了大胜仗,母后好好地带你回京城看看,耀儿乖,耀儿不怕,耀儿好好睡着啊。”
嬴华阳一边摇晃着小小的襁褓,一边眼风不断地扫向门外。
某一刻,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动静极大的吵闹声,嬴华阳一惊,却又故作镇定的坐在主位之上,不多时,一个将军模样的男人走了进来,看到嬴华阳和那小襁褓之中的小娃娃立刻一惊,“怎么回事?刚才不是有人来禀报说小殿下已经……”
嬴华阳本低着头,闻言蓦地抬眸狠狠瞪向此人!
来人被那眼神瞪得心中一悸,眸光一晃却扫到了那女官,那女官仍然跪在地上,见状便对来人摇了摇头,来人面色几变,终究道,“皇后娘娘,咱们现在快走吧,敌军要来攻城了,咱们必须马上离开此城!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嬴华阳眉头一皱,“你说什么?!皇上呢?敌军怎么会来攻城?”
来人也急的满头大汗,“皇上在前面被困住了,赶不回来救咱们,咱们只能先走,皇后娘娘,什么东西都不要带了,末将派精兵送您出城!”
嬴华阳站起来,似乎想走,一瞬之后却又坐了回去,她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魔怔的道,“不不不,本宫不走,本宫不能走,耀儿不能受奔波之苦了,本宫不走,本宫就在这里等着皇上回来,皇上是不会抛下本宫和耀儿的!”
来人见状眉头紧皱,“皇后娘娘,再不走真的就来不及了!”
嬴华阳执拗的看着襁褓里头的小娃娃,“不不不,本宫真的不走!本宫等皇上来接本宫和耀儿回京城,现在走了耀儿要受罪,本宫不走!”
见嬴华阳深情已有些不对,那将军神色几变道,“皇后娘娘,末将得罪了!”
说着便对外头跟着自己来的亲兵使了个眼色,瞬时间外头冲进来七八人,那将军扬了扬下颌,“将皇后娘娘和小殿下带走,外头有马车,送到马车上去!”
话音落定,那七八人都朝着嬴华阳而来,嬴华阳神色一变连忙往后退剧烈的挣扎起来,“你们做什么?!你们好大的胆子!退下!都退下!不要碰本宫!”
嬴华阳到底金贵,士兵们不敢真的用强,也不知嬴华阳怎么了,忽然之间有股子疯魔的劲儿,几个士兵畏首畏尾之下竟然未曾将她制住,便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头忽然跑进来一个战士,对着那将军大喊道,“将军!敌军已经兵临城下了!将军!”
那早前进来的将军闻言面色一变,满面恼怒的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嬴华阳,利落的下令道,“都退下,不用了!来不及了!所有人都和本将军去城头守城!”
说话间那人便当先走了出去,其他几个战士见状也跟着跑走,瞬时间这屋子里便空荡荡一片了,嬴华阳从挣扎之中回过神来,继而大口的喘息起来!
她抱着那小娃娃坐回去,冷笑道,“耀儿,他们要害你!母后会保护你!”
“耀儿不怕,你是注定向太阳一样闪耀的人!放心吧,你父皇会来救你的!”
见嬴华阳状态不对,那女官也有些怕了,不由上前来低声道,“娘娘,您醒醒,娘娘,外头有人来攻城了,娘娘,咱们得想法子跑!”
嬴华阳抬头看着那女官,直让那人吓得退了三步!
嬴华阳一笑,低头看襁褓之中的小娃儿,“耀儿不怕,母后带你去找你父皇!”
话音落定,她抱着那小娃娃便起了身,而后径直的出了房门,那女官见状犹豫几瞬到底是跟了上去,只见嬴华阳一路走出了这临时的府院,一边走一边对怀中的小娃娃道,“耀儿不怕,是你父皇来接我们了,母后带你去找你父皇!”
走出大门,外头的大街之上一片兵荒马乱,因为外敌攻城,整个城池都全面紧张起来,这紧张之中带着许多慌乱和畏怕,小小的一点动静都能叫人草木皆兵许久,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城中的守兵不多了,这城多半是守不住了!
嬴华阳大步走出正门,待看到外头的乱子之后有那么一瞬的怔忪,可下一刻,她面色一变十分清明的朝城头跑去,一边跑一变在口中道,“你父皇来了耀儿!我们去见他!”
越是靠近城头越是混乱,嬴华阳不时的撞到正在搬运兵器的小兵,甫一撞上她便要用那狠戾万分的眼神瞪着别人,一来二去,她所到之处大家都为她让了路!
城外的进攻还未开始,城上城下却都是战备状态,嬴华阳一路小跑到了城楼之上,猛地停下大喘气,又仰头看着那城楼“呵呵”一笑,“耀儿,我们去见你父皇!”
说话间她眸光四顾,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那上城楼的楼梯之上!
她连忙奔过去,和士兵们挤着想要往城楼之上走,士兵们有的看出了她的身份,大家一喊,所有人都为她让了路,嬴华阳全然无阻的跑上了城楼,赫然只看到城外一大片的火把,她眼底一亮,上前一步站在城垛边上道,“耀儿,看到了吗?!你看!”
回答她的是沉默的夜色和忽然响起来的军鼓,下一瞬,那火把竟朝着城楼靠近,那是敌方发动攻击的信号,可嬴华阳却好似没发现一样的继续指着对面的火光大喊,“耀儿,你看!来接我们了!他们来接我们了!耀儿你看!”
她的喊声被风吹散,并未传出去多远,城楼上的将军得了信急急赶到她身边,出口便劝道,“皇后娘娘,这城楼之上太危险了,敌军已经攻城了,您快下去吧!”
嬴华阳转过头,“你说什么?没关系,本宫等着他!”
正值紧要关头,那将军哪里会和她多费唇舌,又和她说了两句,见嬴华阳总是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只得放弃去指挥战斗,那将军一走,嬴华阳又兴奋起来!
“耀儿!你看!你父皇领着大军来接你了!”
“耀儿,你出个声儿吧,你哭一下,让母后知道你在听母后说话好不好?”
怀中的小娃娃早就没了气息,她抱了这么久也未能阻止他变得冰冷,嬴华阳看着怀中的小娃娃,再看了看城外的火光,眼泪忽然就倾盆而下!
她猛地抱紧了怀中襁褓,一个转身将目光投向北魏的东南方向,眯着眸子目光悠长,似乎看了一瞬,又好像看了许久,她又再度转身看向城外。
她并不看着眼前的火光,而是扬了扬下颌看向了火光之后黑沉沉的夜色,她脸上分明挂着眼泪,这会儿却又唇角一扬的生出了笑意,她语气轻轻地,“耀儿,你父皇真的来接我们了,母后带着你去找你父皇,我们一家团聚,母后再也不叫你奔波了……”
话音落定,嬴华阳忽然一个奋力的爬上了那城垛,在不远处战士还未反应之时纵身一跃,那抹艳灼的红一闪而逝,顷刻间便被城楼之下的火光和马蹄吞噬!
距此处七十里之外的山坳之中,数万精兵护送着一人正在奋力狂奔!
“皇上,您别担心,娘娘必定能等到您!”
拓跋昀一身赤色的铠甲着身,面上仍然是那精致而诡谲的面具,他御马在前,马鞭一下又一下的往马背之上重落,听到亲随的话,拓跋昀狠狠的咬了咬牙,“朕不该将她留下的,耀儿病了,朕怕他出岔子才未将她带着,眼下却是……”
“皇上放心,小殿下有福,不会出事。”
拓跋昀握紧了拳头,沉声道,“但愿如此!”
三万多人在夜色之中疾驰,所有的马儿都套上了嘴笼,马蹄亦被裹着,速度再快也发不出大的动静,这是他们的皇上临时做出的决定,因为他们的皇后和小殿下被困,他们得去救援,夜色沉沉,许多担心会半路中埋伏的人渐渐地放下了心来,因为只要再转过最前面那一处山坳就可以到他们的目的地了,从敌人后方杀入,即可救人又可以打击敌人势力!
距离那城池越近拓跋昀的马速便越来越快,他一快,后面的人也不敢落后,三万人马几乎是悄无声息的转过那最后的山坳,直奔着前方的城池而去!
变故,就发生在所有人以为自己将要得到胜利的时候!
山坳四周的黑色山影里倏然响起了“咻咻”的箭矢声,底下的战士们还未反应过来便人仰马翻惨叫声不断,队伍速度太快,第一个倒下后面的都要倒下,几乎是顷刻之间这三万人马便损失了一大半,箭矢之后又是轰隆隆的巨响,底下的战士们有人好不容易点亮了火把,却竟然见山势之上滚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巨石,巨石越滚越快,砸下来的时候瞬间便可将百人碾压而过,惨叫声,惊呼声,马嘶声,平静的山坳一瞬间成为炼狱!
“皇上!皇上!”
某一刻,忽然有人爆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
周围的将士们往来声音来源处一看,登时骇的倒抽一口凉气!
拓跋昀是走在最前的!
哪怕发生变故他仍然不顾一切的要冲出这包围圈,然而此刻他背心中了一箭身子摇摇欲坠,身下的马儿更是遍体鳞伤跑不动,而最可怕的却是那山上朝着他滚下的巨石……
轰隆隆的巨响夹杂着泼天烟尘,裹卷着不可抵抗的劲风朝着山坳之中仅剩下的将士们砸过来,一阵惊心动魄的惨呼之后,没多时山坳之中就恢复了早前的平静。
烟尘散去,这草木扶疏的山坳之中一片血肉横飞断骨嶙峋。
数万亡魂,无人收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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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苏姀的预产期定在八月中,可一进了七月整个宫闱都跟着紧张起来!
这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第一子,且这位皇后娘娘又和皇上这般恩爱,想到这些,底下的宫人们没有一个敢大意的,都生怕哪里做的不好被惩处……
底下的人胆战心惊,最痛苦的还当属沈苏姀,她的双腿肿的走不动路,每日里走半刻钟都叫她大汗淋漓两腿打颤,其余时间只能躺着,却还不能翻身,腰腹酸疼无比,却委实没有法子,再加上偶尔的胎动十分之疼,便愈发的受罪。
嬴纵看的心疼,又寻了许多法子来为她缓解按摩,身体上的痛楚有没有减少另说,沈苏姀心理上却是十分受用,一直坚持到七月中,沈苏慕入了君临。
沈苏慕一来便带来了奇珍灵药无数,底下人报上来的时候沈苏姀哭笑不得的看着那单子,转头和嬴纵道,“大哥是不是都要把凤王的宝贝都搬来了。”
嬴纵微微弯唇,“他是心疼你。”
沈苏姀一笑,转头吩咐容飒,“大哥来了不必通传直接请进来就是了。”
话音刚落,外头便响起了一道朗笑声,沈苏姀目光微亮,而后便见一人掀帘而入,沈苏慕还是那墨发白衣的模样,进来之后便对着沈苏姀拱手一拜,“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沈苏姀被嬴纵扶靠在身后的迎枕之上,闻言摆摆手,“大哥快起来,不必多礼!”
沈苏慕起身,目光万分疼惜的落在沈苏姀身上,眼下她容色算不得好,看起来有些憔悴,再加上怀孕,整个人看起来就愈发的叫人心疼,沈苏姀见他这模样忙一笑,“大哥别担心,我好得很,寻常人家怀孕都是这样的,大哥快坐吧。”
沈苏慕叹口气这才落座,“本来是早就要来了,可是琅琊那边事情太多,凤王的身体一日比一日糟糕,蓁蓁一人根本应付不来,这才等到了七月,姀儿,你别怪大哥。”
沈苏姀失笑,“怎会?!大哥眼下来了我也高兴!大哥就是不来也没什么,我在这宫中许多人侍候,大哥自然该忙自己的事,眼下凤王的身体如何了?”
沈苏慕摇摇头,“听太医说也就是明年夏天了。”
沈苏姀和嬴纵对视一眼,也跟着叹了口气,“大哥放宽心,不然再从宫中派几位老御医过去瞧瞧?指不定还有别的法子呢。”
沈苏慕叹口气,“别费心了,我们已经找了许多法子,老王爷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他跟我们说不用操心了,接下来就是让他老人家事事顺心就对了。”
沈苏姀点点头,“那也好。”
沈苏慕震了震精神,“郡主让我带了礼物过来,她人来不了了,孩子满月之前我都会留在君临,等喝了孩子的满月酒我再走。”
沈苏姀点点头,“若是不耽误大哥的事就好。”
沈苏慕一笑,“眼下什么事都没有你生下小娃娃来的重要。”
沈苏姀摸了摸肚皮,“也就是这两月了。”
沈苏慕一来,沈苏姀又多了个说话的人,待嬴纵去了御书房,沈苏慕面上才带了欣慰的笑来,“我在琅琊的时候就知道了,那时还有些不敢相信。”
沈苏姀知道沈苏慕说的是什么,闻言笑意一深。
沈苏慕松了口气,“我满以为入了宫就会多许多坎坷,今儿进了宫才发现这宫中十分安然,我以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宫廷会有这种模样,再看皇上对你周到至极,我也就全然放心了,只是你怀孕太过辛苦,叫人看的心疼。”
沈苏姀失笑,“大哥早该放心的,他和别个不同。”
顿了顿,又目光温柔的去看自己的肚皮,“至于这点儿辛苦,于我而言也不算什么,大哥,我这肚子里怀着的乃是双生子呢……”
沈苏慕一怔,继而目光大亮,“双生子?!当真是你们的福气!”
沈苏姀也跟着一笑,“正是,所以我受点儿罪也没什么。”
沈苏慕点点头,“我给你带来了许多好东西,都让御医给你用上,别个怀孩子都是珠圆玉润的,可到了你这里却怎么都看着憔悴的很。”
沈苏姀忙道,“你放心吧,有宋薪和孟师兄,吃食那些也都是他们亲自安排。”
沈苏慕松了口气,这才又和沈苏姀聊起了别的,兄妹二人许久不见,一聊便是一下午,只等沈苏姀有些累了才停下,等嬴纵回来,几人一道用了晚膳沈苏慕方才告辞出宫。
是夜,嬴纵又帮沈苏姀按摩穴位,“这几日白日里你身边不能离人,有一点不对都要让人传御医,我已经让宋薪住到偏殿了,还有稳婆嬷嬷都住过来。”
沈苏姀嗤笑一声,“哪有这么快呢,眼下才不到九月,十月怀胎十月怀胎,按着日子来算怎么也在八月下旬了,你不要太紧张了,这几日宫里都紧张坏了,气氛闷闷的。”
嬴纵一路按上来,语气诱哄的道,“再闷也就是这小半年了,等你生完了身子养好了怎么样都好,到时候我带你出宫转转去。”
沈苏姀叹口气,“还有小半年,也只能这样了,前朝如何了?”
嬴纵按完了,躺下搂住她,“你不必担心,没什么事。”
沈苏姀撇撇嘴,“有事你也不会和我说。”
嬴纵捏捏她的脸,笑道,“我什么没和你说?那些繁杂事儿枯燥至极,和你说了有什么意思?唔,你想听,那好,有件事能告诉你。”
沈苏姀来了精神,“什么事?”
嬴纵神色一肃,“北魏的大局定了。”
沈苏姀挑挑眉,“这么快?”
嬴纵眯眸,“拓跋卓不简单,那左家的家主也不简单,眼下边境五城已经被收了,拓跋昀也已战死,拓跋卓已经准备在两月之后正式登基。”
沈苏姀思忖一瞬,又问,“嬴华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