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136 倾我所有,予你所有!(精)</h1>
又是那漫天黄沙的梦,喊杀声海浪一般一拨接着一拨浑似没个尽头,刺目的血色染红了整个夕阳谷,漫山遍野都是步天骑将士残破不堪的尸体,杀气漫天,恨怒惊心……沈苏姀猛地一颤大喘着气醒了过来,甫一睁眼便对上一双墨蓝的眸,嬴纵满是担忧的看着她,见她醒过来眼底立刻一松,手抚着她的面颊轻声安慰,“做了噩梦?醒了就好了,没事。”
嬴纵好似安慰孩童一般的低低哄着她,沈苏姀只觉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整个人僵硬的缩在一起,双手挡在身前做出戒备的姿势,听见嬴纵的话,看着他的面容,她怔愣着好半天才清明几分,忽然有些心惊,她从前在他身边从来不会做这个梦,今夜却怎么破了这规矩!心头狠狠一疼,沈苏姀脑海之中一晃而出的是适才梦中出现的那些面孔,浑身一颤,沈苏姀僵硬的身子瞬间苏醒,忽然受惊似得往嬴纵怀中缩去,嬴纵何曾见过这般的她,连忙将她紧紧地抱了住,不停的亲吻着她的发顶,“莫怕,都是梦而已,莫怕……”
嬴纵不停的哄着,沈苏姀的心却再也轻松不起来,她这才刚刚退步死去的将士们就不饶她了吗,沈苏姀分明知道这当真只是个梦,可这念头却还是忍不住的冒了出来,心底涌起一抹隐隐的愧疚,沈苏姀紧紧揽住了嬴纵的脖颈,心口滞闷的发疼,她忽然紧闭上眸子只想让嬴纵将她抱得更紧些,见她这般嬴纵便想看看她的面色如何,身子一退要将她拉开些,可刚动了动沈苏姀已经更紧的贴了上来,口中低呼,“别走,别走。”
嬴纵心底又动容又觉得不对劲,从前她虽也有主动粘着他的时候,次数却极少,眼下这般生怕他走了的样子更是有些诡异,嬴纵再不敢乱动,只磨挲着她的后颈安抚与她,口中语声温润带笑无端叫人安心,“你这样抱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走。”
稍稍一顿低声问她,“彧儿,刚才做了什么梦?”
沈苏姀身子一颤,缓了一阵才深吸口气摇了摇头。
她不说,又如此惊惶不定,她的性子已非同常人,又有什么梦将她惊怕成这般,嬴纵眸光一暗便想到了一个可能,低叹一声吻她的脸侧,“好,那就不去想,只是个梦罢了。”
沈苏姀更亲近的往他怀中挤去,她自己也知道此刻的自己有些不寻常,可这世间之大,也只有眼下这个怀抱能叫她安心罢了,平静良久,嬴纵只轻轻拍着她并不在多问,沈苏姀定了神,这才稍稍退开些看了嬴纵一眼,待看到嬴纵眼底的疑惑和沉凝,她又将脸贴在了他胸前,口中低低道,“是今日华庭出事吓到我了,这么多年,华庭没受过这种罪。”
嬴纵眼底幽光微闪,并不揭穿她的话,只一叹,“今日的确苦了华庭,眼下让她禁足一阵倒也好些,和父皇硬碰硬并不明智,只是彧儿,你当真决定要将这案子往后放一放?”
沈苏姀咬了咬牙想要将适才的梦境赶出脑海,良久才点头,“要往后放,皇上已经不打算让这个案子查下去,此时冒进必定会起反作用,不如先退一步。”
嬴纵便点头,“这样想也有道理,我只是怕你心底难受。”
沈苏姀便在他胸前蹭了蹭,“你陪着我,没什么难受的……”
嬴纵唇角微弯,大手无意识在她背脊上游曳,“只要你愿意,我自然日日都陪着你。”
沈苏姀听着这话心底一暖,面上的神色总算好了些,嬴纵见她身子慢慢放松下来便捡个轻松些的话题说,“你看着这王府里头有哪处你不喜的吗?”
沈苏姀闻言一鄂,抬睫看他,“怎么了?”
嬴纵看着的目光带着戏谑,“坊间百姓婚假之时不是都要盖新屋吗?”
沈苏姀顿时恍然,却是莞尔,想了想才摇头,“我瞧着都好。”
嬴纵亲了亲她的脸,“秦王府虽说比不得沈家家财万贯,可你也无需替我省着。”
沈苏姀笑意一深,转眸朝床帏外头一看却见夜色仍是黑沉沉的,她想了想,忽然道,“若说一定要做点什么,不若在王府里头种些辛夷花可好?就像昆仑山院子里那般。”
嬴纵眼底便闪出两分幽光,看着她一瞬忍不住低下了头去,微凉的唇覆上她的,轻轻悠悠的触磨啄吮,沈苏姀弯着唇任他施为,适才梦中惊悸终于全然散了去,就让她后退一次,就让她任性一回,就让她将那仇恨暂时放一放,她是当真累了……
轻轻柔柔的吻不带任何情欲,沈苏姀全身心都舒展开来,一颗心仿佛掉在了云絮之中温暖又安然,渐渐地,困意便又涌了上来,嬴纵瞧着她迷迷蒙蒙的样子一笑,低低在她耳边道,“眼下时辰还早,你再继续多睡一会儿,我抱着你,你莫怕。”
沈苏姀从不觉得自己会怕,可眼下她却当真不想离开他半分,沈苏姀侧脸贴在他胸前,低低应了一声便在他怀中沉沉睡了过去,嬴纵一直看着抱着她,等她睡熟才忽然狭了双眸,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夜早已深了,可他眼底的沉暗多过了本该出现的睡意。
沈苏姀醒来之时身边的床榻已经空了,睁眸朝外看了一眼只见日头竟然已经高高的升上了中天,眉头一簇,沈苏姀顿时有些懊恼,这些日子不曾平顺过,她哪一日不是还未到时辰就早早醒来的,今日里却怎生贪睡到了这时,穿衣起身独自洗漱,装扮妥当之后嬴纵也尚未出现,沈苏姀眉头一挑,转身朝外殿走去,外殿殿门紧闭,沈苏姀刚走到殿门之后便听到了外头众人的说话声,眉头微蹙,沈苏姀一把推开了殿门,殿门一开,沈苏姀倒吸一口凉气,这主殿之前乃是一处极为广阔的庭院,佳木葱茏绿意盎然十分幽静雅致,可眼下却见那些奇珍花木都被人挖了出来,光秃秃的花圃一副兵荒马乱,委实让她惊了一惊。
尚未回神,一道墨影已经闪到了她眼前,嬴纵的手在她眼前一晃,低笑,“本以为你还要再睡一会子,倒是比我想的要早些。”
沈苏姀看了看那日头有些无奈,这会子了哪里还算早,踏出门来站在他身侧,只看着这中庭挑眉,“这是做什么的?好好地花木怎地都这般除了?莫非要改个练武场?”
沈苏姀下意识的一问,嬴纵看着她的眼神却有些好笑,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你还好意思问”,沈苏姀眉头一挑,下意识开始回想,某一刻眼底亮光一闪,看着嬴纵有些哭笑不得,“你……你这是为了种辛夷花?”
嬴纵牵了她的手不置可否,沈苏姀便皱了眉,“我的意思是随便找个花圃种上就好了,没让你将这院子重新翻弄一番,这也太浪费……”
看着那一株株的奇珍花木被容冽带着人毫不留情的毁了,看着这好端端的院子一时间变得混乱不堪,沈苏姀有些好笑又有些动容,嬴纵扫了她一眼懒得与她解释,只拉着她的手往偏厅去用膳,嬴纵转眸扫了一眼她的面色,平日里的她又是从容镇定的样子,再不见昨夜的惊怕模样,嬴纵心底一叹,只道,“今日可要进宫看华庭?”
沈苏姀想了想,“要去,太后娘娘哪里也要去请个安,还要回沈府一趟。”
嬴纵闻言便点头,沈苏姀看了他一眼又道,“申屠孤和沈菀萝的婚事已经定在了八月,我今日要让管家去辅国将军府商议此事,到底是沈家的小姐出嫁,要做个样子的。”
沈苏姀早就说过在她出嫁之前一定要将沈府两个小姑娘的婚事落定,嬴纵却没想到她的动作这样快,心底一动便也明白了昨夜她和申屠孤站在一起是在说什么,他心底有几分微喜,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再无别的表情,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沈苏姀见状撇了撇嘴,不和他深究此事,两人一道用完早膳,便齐齐乘着王辇入了宫。
至漪兰殿之时却已有人比他们先一步来探望嬴华庭了,在宫人的带领之下到了嬴华庭的寝殿之外,刚走到门前便听到里头传出来的说话声。
“父皇此番已算是动了怒,二妹妹还是先避一避风头来得好,苏阀的案子闹得如此之大,不管怎么说二妹妹到底不是苏家人,又怎能为了苏家的事情置父皇的声明不顾?”
“呵,大姐姐这话说的,怎地叫置父皇的声明不顾?苏阀乃是被冤枉,难道那二十万将士和苏阀全族就都该死?没有步天骑,今日之大秦只怕早已沦为别国附属,大姐姐又怎能安稳在宫中做你的大公主?怪倒是外头都说天家无情,倒也没有错。”
“二妹妹见多识广,自然比我知道的道理要多些,既然二妹妹铁了心为苏阀平反,且不知眼下这般二妹妹打算如何做?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这事别人也帮不上,大姐姐的婚事就要定了,别因为此事连带着父皇对你存了芥蒂。”
“二妹妹说的……其实我似乎也没能力帮上什么……”
沈苏姀眉头微蹙的回头看了嬴纵一眼,嬴纵眼底也闪着两分微光,沈苏姀转过头来,唇角微扬的走了进去,经过这一日,嬴华庭的面色看起来再没早前那般病态,只是还躺在床上散着发,英气飒爽的面容懒洋洋的没什么精神,黑亮的眸亦有些沉暗,到底是女儿家的闺房,嬴纵进来和嬴华庭打了个招呼便去外头等着了,沈苏姀则留了下来,嬴华阳看着沈苏姀二人来了,便站起身来告辞离去了,嬴华庭这才松一口气看着沈苏姀苦笑,“我这个姐姐自小没什么主见,倒是随了她母妃的性子十分温顺胆小,却不知我既然敢冲撞父皇,又怎会被她劝住,我今日好了许多,没什么大碍,你不必连天儿的来。”
沈苏姀走这一趟的目的当然不只是为了看她的身子有没有好,听着这话她唇角微扬,看了看她的面色道,“没什么大碍也不可轻慢,眼下看着只觉得你这面色有些难看,你是个不爱喝药的,不若我为你制些香来点着?不是每一样香都味道浓郁的,我知道有一样叫做南朝遗梦的就十分清淡,还能凝神养气,对你眼下是最好不过了。”
嬴华庭先开始本是淡淡听着,听到“南朝遗梦”这四字之时眉头顿时一皱,随即面上便现出两分不自在来,眸光一晃看向别处,掩饰性的道,“不必了,你眼下哪有时间制香,何况我是个不爱香的,这南朝遗梦……我,我是知道的,你忙你的便是。”
嬴华庭话语吞吐,似乎在隐瞒和坦诚相告之间来回徘徊便说的不是分清楚,沈苏姀见她如此心底已有几分明白,只随意一问,“这南朝遗梦乃是一味奇香,你知道倒也不算什么,罢了,你既不爱也没旁的法子,只让宫中人注意安排药膳来,别损了身子。”
嬴华庭见沈苏姀如此善解人意的不多问只觉心下一慌,倒好像是她故意瞒着沈苏姀什么似得,又想到自己柜子上就摆着南朝遗梦,不由得面上一红,只点着头扯开话题,“这个你放心,你可去看皇祖母了?她那里怎么样?哎,必定为了我的事动气了。”
沈苏姀随着她的话意走,“还未去呢,不过应当没有大碍。”
稍稍一顿,沈苏姀又看着嬴华庭道,“公主,我这里有一言眼下便同公主直说了,皇上对苏阀的案子态度并不积极,何况眼下皇上又在气头,若咱们稍微激进些或许皇上就真的不让我们查了呢,不弱将这案子放一放,待皇上怒气散去再查?”
嬴华庭面上不自在顿时散去,目光颇为严肃的看着沈苏姀,大抵是看出了她眼底的郑重,嬴华庭的目光下意识朝外室扫了一眼,想了想便问,“是为了和七哥的大婚?”
虽然只是一句寻常的话,可沈苏姀听着却觉得嬴华庭好像在怪她一样,然而她心底下定了决心,闻言便也十分坦诚的点了点头,“没错,我欲将此事放到大婚之后。”
嬴华庭看了她一瞬,弯唇点头,“好,依你,案子可以放,你们的大婚不能等。”
沈苏姀便松了口气,看着嬴华庭道,“这几日公主先养好身子,而后去和皇上请个罪,父女之间不可存了芥蒂,趁着这段时日,公主也将婚事定下来吧。”
嬴华庭面上的不自在便又闪了出来,眸光转向一旁,“我的事你不必操心。”
沈苏姀见她如此心中咯噔一下,却是笑意不减的道,“公主莫非不喜欢太后娘娘为您备下的那些人选?那份名单我曾在太后那处见到过,都是和公主同龄的青年才俊,有的恐怕还是公主幼时玩伴,公主离开君临多年和这些人有些生疏了,不过公主可以试着了解一番。”
沈苏姀说的郑重,嬴华庭不自在更甚,摇头道,“不必,大公主还未嫁我不着急。”
沈苏姀的眸色便有些暗,“公主莫不是……已有了喜欢的人?”
嬴华庭虽则年纪不小,可情事一道却未经历过,又是在沈苏姀的面前,这问题一出她面上便是一红,摇了摇头,否定的话却未说出口,沈苏姀见此心底几乎立刻便生出了一个想法,本想问她,可看着嬴华庭不语的样子便生生忍了住,目光不经意的扫向远处的紫檀木高柜,心底立时疼了一下,浅吸口气,她打趣的道,“公主若是有了心上人一定要告诉苏姀,且不知公主中意的该是哪样的人物,凭公主的性子,大抵会喜欢超然世外的……”
一语落定,嬴华庭立刻讶然的看了沈苏姀一眼,似乎在惊愕沈苏姀怎么知道,沈苏姀笑了笑,一颗心又往下沉了几分,嬴华庭显然是不打算就这个问题多说的,沈苏姀也不勉强,又和她说了一阵子便起身告辞,外头嬴纵看到她出来便放下了茶盏起身,却又眼利的发现她面色不对,当即迎上来几步,“这是怎么了?”
沈苏姀对上他担忧的眸子摇了摇头,“看到华庭这模样总是觉得有些内疚。”
嬴纵微松一口气,牵了她的手往外走,两人到寿康宫的时候陆氏正在午睡,路嬷嬷苦笑的看着两人道,“昨日娘娘动了气,一时有些险,这两日太医用的药有些重,娘娘一日里头也就醒来那么几个时辰,王爷和侯爷眼下也不必久等了,娘娘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待娘娘醒了奴婢一定将侯爷和王爷的心意带到便好了。”
沈苏姀眉头微蹙,没想到陆氏此番当真凶险了一场,既然路嬷嬷如此说她亦不纠结,稍坐片刻便和嬴纵一起出宫去,上了王辇沈苏姀的眉头紧皱不展,嬴纵看的有些心疼,不由将她揽在怀中安抚,沈苏姀经他一阵安慰才展了眉,嬴纵有些放心不下,将她一路送回了沈府又陪他入了府,一入沈府,满目皆是喜庆耀目的大红之色,沈苏姀和嬴纵齐齐一怔。
杨嬷嬷带着府中下人过来行礼,口中满是笑意的道,“侯爷,这些都是辅国将军府送过来的聘礼呢,您早前不在府中,奴婢便做主将这聘礼收下了,您看……”
十丈见方的中庭之中,大大小小的箱子整齐的排布,大红色的喜绸扎覆其上,委实是一片浩大阔绰的场面,沈苏姀的目光从这聘礼之上扫过,这边厢杨嬷嬷已经将聘礼单子递了上来,“侯爷,您看看,这是聘礼单子,辅国将军此番对七姑娘委实是尽心尽力,这样大的手笔在君临城委实数一数二了,消息已经送到了七姑娘那里,七姑娘也十分欢喜呢。”
沈苏姀从那礼单之上扫过,并未去接,只吩咐道,“这些聘礼无需叫我过目,你看着安置罢,将管家叫过来,我有事吩咐。”
杨嬷嬷连声应下便着人去叫管家,沈苏姀又看了那红彤彤的中庭一眼,转身往伽南馆走,嬴纵跟在她身后,眸光也扫过那中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两人回到伽南馆不久管家刘喜便领命而来,沈苏姀当着嬴纵的面吩咐,“辅国将军的聘礼已经送来,昨日我已问过辅国将军,辅国将军欲将婚期定在八月,眼下你去走一趟,将婚期的具体日子定下。”
刘喜自然也被那申屠孤的聘礼惊了一惊,听到是这份差事当即高高兴兴的领命而去,沈苏姀吩咐完了却见嬴纵眉间笼着一层暗色,她挑了挑眉有些不解,下一瞬嬴纵面上又恢复了常色,看了她一瞬道,“今日我留下?”
沈苏姀唇角一弯,点了点头。
既然打定了主意以大婚为重,沈苏姀便暂时不去想那苏阀的案子,虽则如此,夜间趁着嬴纵沐浴之际还是将香词叫到了身边,香词不知沈苏姀有何吩咐,可看到沈苏姀阴沉的面色心底却有些拿不准,良久,沈苏姀才道,“去给我查这个人。”
说着递过来一张信笺,香词见沈苏姀这般只以为这次要查的是个大人物,可打开那信笺一看却是愣了住,不禁看着沈苏姀道,“怎是孟先……”
沈苏姀手一挥打断了她的疑惑,只冷声道,“这个人身份很不简单,有些东西你们再怎么也查不出,我只要知道最近这段时间他的动向,去了何处见了谁说了什么话,能查到多细致便要多细致,无论查到多少,都需一丝不漏的报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