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083 来自情敌的挑战!</h1>
沈琳琅一走,偌大的沈府安静了不少,不知是不是到了深秋,府中的雕甍画栋与亭台楼阁都变得了无生气,仿佛无形的阴霾笼罩在沈阀上空,在一片沉郁之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二夫人那日在城外等到太阳落山之后才半晕不醒的被身边人送回了沈府,从那日之后更是一病不起,卧病在床的二夫人夜夜梦见沈琳琅,一下子是她穿得不好,一下子是她吃的不好,整日里也泪洗面,不仅病情在加重,连带着脾气都暴躁了不知道多少倍!
二夫人的病倒只是个开头,在她整日阴阴测测的胡言乱语之中,沈老太君也被她那“为了沈家害了亲孙女”的言论气的晕了两回,偏生二夫人受了委屈是事实,再加上她病的糊里糊涂,老太君便是想惩罚二夫人一二都不行,老人家本就是年纪大了,这会子因沈琳琅的远走而心情沉郁,又听了这般的话哪里还能好的了,没几天便病倒在床整日进药。
老太君一倒下,或许是病气太盛,她屋子里怀了二老爷沈平孩子的香草没几日也在一次摔倒之后给小产了,老太君连番遭了打击更是心痛如绞,病情加重更是惊动了宫里的丽嫔,两位御医进府多日才将她的病情稳定了下来,可这还不算完。
沈家二老爷沈平因中风之症一直卧床不起,后来好转甚至能下地走路,本来沈家一直因为此事松了一口气,在沈琳琅出嫁之日沈二爷更是亲自为女儿带上的红盖头,可也就在沈琳琅刚走没几日,这位眼看着能大病痊愈接掌沈家家主大权的年纪刚过不惑的男人又给病倒了,至于原因,据说是纵欲过度导致的精虚阳衰。
沈君心的话无意之中竟然成了真,一片萎靡之气的沈府,或许真的气数将尽!
苍翠欲滴的伽南馆之中,沈苏姀正兴致颇高的喂马,赤焰在她这里已经快有两月,这么些日子以来在沈苏姀的精心照顾之下体魄似乎更为硬实强健了不少,不仅如此,赤焰的性子也变得好多了,对于香书、香词和沈君心几人再也没有从前的排斥,这让被赤焰的爆裂性子吓破了胆的几人分外欣慰——
“老太君今日里还是不见好,刚才派人送去的小点心老太君动也没动过,二夫人那里还是乌烟瘴气的,整日里除了抱着三小姐走前的东西苦笑便是诅咒沈家埋怨老太君,那些话句句入不得耳,她身边的人都不敢让外人进去,至于沈二爷,现在又不能下床了。”
香书的语气微微带着感叹,倒也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因为她十分清楚的知道,她自己就算再不喜欢二房的人,可她定然不想让沈府就此消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是沈府真的没了前途,眼看着过了年就十三的小姐未来又能有什么好的出路?
沈苏姀一眼扫过去就知道香书在想什么,摇了摇头毫不在乎的一叹,“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只是老太君和二爷二夫人病的时候撞在一起罢了,总会好起来的,你这般唉声叹气的做什么,有又没让你去侍候。”
香书无奈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这边厢沈君心坐在近处的亭子里眯着眸子笑开,“香书,你不用替你家小姐担心,你看看她,全府上下都惴惴不安的时候她没什么反应,全府上下都开心欢喜的时候她也没什么反应,你也不用在为她担心什么了,她不会叫自己吃亏的。”
沈苏姀扫了沈君心一眼,他倒是知道她。
香书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无奈来形容了,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的性子真是融洽的很,她这小小下人的话谁能听得进去,香书这边兀自腹诽,沈君心却将目光落在了赤焰的身上,“五姐,七王爷的意思该不会是想将赤焰送给你吧,这都多久了也不见他过来拿,我瞧着这匹马很是不错,若是他真的不要了,不如……嘿嘿……”
沈苏姀没好气的扫了沈君心一眼,这位小少爷自己有金山银山且不看在眼里,偏偏喜欢觊觎别人的东西,沈君心就知道沈苏姀软硬不进,不由得换个姿势靠在围栏边上感叹,“说起来事实真是叫人感叹啊,一月之前谁能想到窦阀会这么快的倒台呢?窦昕死了,窦阀再有什么人脉也都翻不起浪花来了,窦准被关在天牢之中,说来也奇怪,反正都是要死的,他那样的人应该不喜欢暗无天日的日子,还不如早点死了的好。”
沈苏姀将手中最后一把马料喂给赤焰,转身走到沈君心身边落座,“他自然香早点死了,可惜,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下的事情负责,成王败寇,他既然已经是失败者,那也只能接受别人的安排,为他犯下的罪责承担!”
沈君心见沈苏姀语气郑重想了想也没再多说,却听沈苏姀道,“那香草肚里的孩子……”
沈君心双眸微眯唇角勾起,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靠近她,“是我……”
沈苏姀的眸子顿时狭了起来,沈君心呵呵一笑坐直了身子,眉头一挑看着她这般模样,“我说是我你就相信了啊,她自己滑到的能怪谁,难道还是我去推了她不成,怪只怪她没那个做夫人的命,再说了,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沈家的还不一定呢。”
沈苏姀眉头越皱越紧,沈君心挺直了背脊坐着一点儿也不怕,两人一个面色沉重一个则天真烂漫无害纯良,真是反差大的紧,二人正相持不下,香词忽然从前院走了进来,面上略有沉暗之色走到她身边,“小姐,前院出事了,您快去看看。”
沈苏姀眉头一挑,沈君心亦是蹙了眉,“出了什么事要找五姐?”
香词看了一脸不耐烦的沈君心一眼垂眸,“沈家的生意出了问题,外面来了许多闹事的商户,老太君此刻病着,二夫人和二老爷也都一样,府中没有能主事的主子,刘管家做不了主只好求小姐出面了。”
管家刘喜接替徐成的位子乃是新上任的,此人乃是老太君钦点,乃是已故老侯爷身边的近侍,性格颇为忠厚爽直,既然是求到了她这里,她不能不给面子,沈苏姀略带无奈的起身走了出去,“先去看看再说。”
沈君心便也跟在了沈苏姀身后,却见沈苏姀面上依旧是那副从容模样,刚走出伽南馆的院门便看到了一脸惶急的刘喜,刘喜年近五十,面容倒是不显老,周正的面上汗意莹莹,见沈苏姀出来眸光一亮,“五小姐,小人并非有意麻烦您,只是眼下实在是……”
“且说说出了何事?”
沈苏姀径直朝前院去,也不听刘喜客气的场面话,只语气沉稳的问他,刘喜一见沈苏姀的态度便知她不会坐视不理,当下心中就是一定,擦了擦面上的汗有条有理的道,“是咱们家的银号出事了,沈家的银号素来是君临城之中最大最安全的银号,但凡是大商家的银子都会交给沈家来通存通兑,我们沈家银号的银库之中平日里少说也得放个几百万两银子,平日里的收益也颇为可观,今日里来的都是老商户,都是打了许多年交情的,存在我们家的银子数量相当之大,他们在半月之前就陆陆续续的来要来兑银子,可是……”
刘喜越说额头上的汗流的越凶,听到这里沈苏姀还有什么不懂的,这些老商户不知为何齐齐来兑银子,按理来说人家要兑多少沈家就应该给人家多少,可叫人意外的是,沈家的银号之中竟然兑不出别个的银子来了,这自然就要让这些商户们发飙!
“原来的银子都去了何处?”
沈苏姀唇角微抿,淡淡一问,刘喜垂下头去,颇为丧气,“一来是三小姐的嫁妆花了一部分,二来是每月送到朝中的不部分……”
“三小姐的嫁妆用的是府中公中的开销,送到宫中的数量也绝不会让沈家陷入绝境,如此便能让沈家银号周转不开惹了麻烦?刘管家,你若是这般,那这趟浑水我就不必参与了。”
沈苏姀说着话步子便是一顿,刘喜一见面色顿时一变,“五小姐恕罪五小姐恕罪,不是小人不说,只是老太君交代过这事先不要伸张,其实是二夫人,三月之前二夫人娘家出了事,当时二夫人没有办法打量挪用了二房的财产,因为这事老太君狠狠地说过二夫人,可是后来三小姐和五皇子定了亲,二夫人又去求老夫人,老夫人无奈之下便应了二夫人,二夫人从沈家银号支走了五十万两的银子,说的是半年之内一定还清。”
“当时老夫人就有些担心银号的银子周转不开,可是这些老商户这么多年兑银子都是有佣金规矩的,不到时候他们不会随便来兑,且到了年末也是他们来存银子的时候,银号的周转绝对不成问题,可就在几日之前,几个打交道许多年的大商户齐齐过来兑银子,这一下才让我们慌了神,老太君前几日病情加重,也有知道了此事的缘故,我们已经派了人去柳府,可是那柳老爷现在根本拿不出银子来,二夫人又病倒在床,这一来二去的,那些商户闹得越来越大非要说沈家侵吞了他们的银子,今日更是闹到了府中来,小人不敢去惊动老太君,这才想到了五小姐,没有做主子的作保,外面那些人根本不相信小人所言,沈家以商起家以商立本,又怎么会做出如此无信无义之事!”
刘喜急急忙忙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说道出来,沈苏姀面上尚且还没什么表情,一边的沈君心一双眸子乌溜溜一转已经得出了结论,“这些商户提前来兑银子对他们自己来说损失也不小,只怕是有什么人在煽风点火,老太君给二夫人支银子的事只有沈家人知道,想必是有谁将这事走漏了风声,外面的人惴惴不安生怕自己的银子拿不回来,这才来为难沈家!”
刘喜对着沈君心一拱手,“小少爷英明,最近君临城中又开了新的银号,这些银号不仅比我们沈家的佣金利息低,更是广开门路把好些官户都拉了过去,外头的那些人一来是听到风声,而来也是看重这些,那新的银号乃是岭南苏氏所有,摆明了和我们沈家抢生意!”
沈苏姀如今已是明白了这事,当下也不再说什么继续朝前院走去,刘喜跟在沈苏姀身后,看着她这幅小身量依旧是有些不放心,若是三小姐在府中可能还要好点,这样的一个小姑娘说出的话不知道有几人能相信……
想到此刘喜额上的汗越来越多,一抬头便已经到了前厅。
前厅之外的沈家下人各个面色惶然,在那厅中坐着十多位面带怒容的中年老子,俱是锦衣华服眸带精光,俱不是寻常的小商小户,沈苏姀进门之时便略勾了唇角,眸光扫过在场诸人,直直朝主位走去,转身落座,面上仍是淡淡笑意,沈君心黑溜溜的眼珠儿流转,像个小侍卫似得站在了她身后。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沈苏姀的身上,微微一顿,又都更为不满的看向了刘喜,“刘管家,你叫我们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就给我们带个小姑娘过来?!”
刘喜心中咯噔一下,果然如他所料这些人不将沈苏姀放在眼中,心中虽然有些心虚,却还是挤出几分笑意,“诸位老爷莫怒,这位是我们府中的五小姐。”
沈五姑娘……
众人面上讶色一闪而逝,俱是眸光深重的打量起沈苏姀,沈五姑娘为漠北捐献十万两黄金的事情整个君临城有谁不知有谁不晓,却没想到今日见了真人,刘喜看到大家的目光本是一喜,可随即便有人冷哼了起来。
“沈五姑娘虽有耳闻,可今日我们要见的是沈家家主。”
“刘管家到底能不能给个说法,若是不能,我们就官府见!”
“沈府果真无人了?竟让一个小丫头出来抛头露面,以为我们都是那般好糊弄的吗?”
各个都是在商场之上摸爬滚打数年的精明生意人,几句话说起来也颇有两分气势,一时让刘喜面露苦色不知如何才好,有侍婢为沈苏姀端上一盏茶来,她面容寻常的皆在手中,将盖子拿起来轻轻地撇了撇茶汤上的浮沫,细腻的白瓷磨挲滑过发出不急不缓的“呲”,略有些尖利,却好似带着魔力一般,瞬时让场中安静了下来。
那些将眸光落在沈苏姀身上又移开的人重新看向了她,只见寥寥雾气之后沈苏姀稚嫩精致的小脸之上露出两分莫测笑意,轻抿了一口茶汤她才抬睫看向大家,将茶盏“噔”的一声往身边桌案上一放,笑着问,“有那几位是要兑银子的?”
诸人被她这般气定神闲成竹在胸的模样震住,更让众人说不出话的却是这样的气韵竟出现在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身上,大半人都在愣神之中,只有三个人极快的应声!
“我要兑!”
“还有我!”
“我也要兑!”
其余人回过神来,见沈苏姀面上半分凝重之色也无,到底都是精明人,并没有立即接上去,只是看这位叫他们并未放在眼中的小姑娘有什么应对之策,只见沈苏姀眸光轻悠的扫过那三人,复又看向了刘喜,“刘管家,这三人可确有银子存在沈家银号?”
刘喜面色一苦,他让她过来是让她以主子的身份来安抚诸位老爷的,却不是叫她重提兑银子之事,要知道沈家银库之中现在可没有那么多的银子可对啊,尽管心中叫苦,刘喜却还是慎重的点了点头,“正是。”
沈苏姀点点头算作知道,复又看向了站在门口的香词,“香词,你拿着三位老爷手中的契据和存根去为三位老爷兑换银子,要最好成色的,切莫缺斤少两。”
香词点点头,面无表情的走到那三人身边,“请三位老爷让手底下的人随我走。”
不仅在场的诸位老爷愣了住,便是刘喜都满是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沈苏姀,见沈苏姀一副平静模样,他心中忽然有些明白过来,随后深吸口气,也尽量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沉稳些,那刚才说要兑银子的三人满眸狐疑的看着香词,香词见状又说了一遍,“请三位老爷派人随我来,半个时辰之内便给三位兑出银子来。”
三人相视一眼,俱是带着疑窦的对身后之人使了个眼色,而后便看到三个虽然是下人模样可仍是一身沉稳之气的男子跟着香词走了出去。
整个大厅陷入了沉默,每个人都在等待,相熟的大老爷们不停地用眼神交涉传递着此刻的心情,唯有沈苏姀波澜不惊的坐在上首品茶,香词虽然说的是半个时辰之内,可大抵只过了三盏茶的功夫香词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大厅之外,在她身后还跟着那三人,他们离开之时的面色都带着轻松和疑窦,此刻回来却只有一片沉凝。
“三位老爷,你们三人共计两百六十万两白银已经兑出,现在正由三位的随从送往三位府上,银子数量和成色皆有他们三人确认,这里是兑换的凭据。”
香词将一叠票据分别递给三人,又对着沈苏姀点了点头便继续走到了门侧站好。
那三位老爷面上神色不定的看向各自的账房先生,那三位账房先生皆眸色深重的点头。
沈苏姀好整以暇的抬起头看向底下的三位,“真是不好意思让三位久等了,现下银子皆已兑出,三位想必也安心了。”微微一顿,她又看向了其他人,“在座的诸位皆是我们沈家打了许多年交道的老交情,此番齐齐兑银子想必也是遇上了要紧之事,且不知还有哪位要兑银子的?沈家这么多年来做事各位也都知道,是绝不会让诸位吃亏的。”
话音一落却无人应答,他们并非是真的缺银子,只是听了某些言论这才不放心的来试试沈家,却不想一试试出了问题,这么多天沈家都没能为他们解决的问题却被这个小姑娘眨眼间给解决了,这沈家到底是不是像外面传言的那般?这位沈五姑娘在沈家又是什么位置?
诸多疑问让底下众人没有轻易的作出决定,沈苏姀一笑,“听闻君临城中又有新的银号在招揽诸位,诸位都是生意人,沈苏姀便也明人不说暗话,且问一句那苏氏银号提给各位的佣金利息是几分?”
底下众人顿时挑眉,有人已忍不住开口,“一分五!”
沈苏姀点点头,“一分五的利息说起来也不算低,各位都是沈家的老顾客了,这么多年大家竭诚合作沈家也从未出过乱子,这样,想到大家这么多年对沈家一直颇为照顾,不如就将诸位原本在沈家的一分八的利息降到八分如何?也算是为诸位搏个好彩头。”
诡异的静默——
刘喜唇角抽搐的看着自家五小姐,心中疼的滴血,可看到底下诸位眼底闪出的精光复又大松口气,相比去见官的结果,眼下至少沈家银号还在,这些肥的流油的老顾客也还在,刘喜暗暗地松了口气,他明白,这一场乱子今日已经被这个小姑娘摆平了。
“五姑娘说的是真?”
底下有人质疑,沈苏姀笑起来,“可以让刘管家马上与各位立字据,若是沈苏姀未曾做到,诸位拿着这字据去见官沈苏姀届时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