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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心心相印,窦阀之殇(两万更高潮!(2 / 2)

“三娘,有何好事?”

沈琳琅本不打算在此刻道明,现在听到沈王氏问起却不能不答,眸光几转的朝距离他们不远的窦阀席位之上一扫而过,她压低了声音道,“五殿下的事情有了转机。”

沈王氏先是一怔,随机眸光大亮,她转过头去怔怔的看着沈琳琅,沈琳琅颇为肯定的点了点头,沈王氏大松一口气,举起手边的茶盏轻抿一口,和适才的沉郁相比此刻的她好似卸去了浑身紧绷的劲气松快下来,压低了语声摇头道,“适才去如意宫,你姑姑还说五殿下的事情难办,我心中正是为此郁郁不安呢,没想到……”

沈王氏的语气略带着感叹,沈苏姀唇带淡笑的听着,一旁的沈君心不住的将眸光落在她身上,待看清她唇角噙着的淡笑,不由得就瑟瑟然抖了一下,这边厢沈琳琅还在与沈王氏低声言语,“窦阀郡主适才告知与我,今夜的寿宴还会有一场好戏,祖母且看着吧。”

沈王氏眸光微狭的扫了窦阀席位一眼,世子、郡主还有那小少爷都落座在后,窦准一身深色长袍加深,正背影清隽的坐在坐前面,到底已经是半百的年纪,此刻从沈王氏的角度看过去,窦准的背脊有两分佝偻消瘦,好似已经承受不起窦阀这座巍峨门楣。

短暂的静默之中,执路太监挥鞭开道的声音骤然响起,满场众人都在瞬间挺直了背脊将目光落在了万寿亭的回廊之处,也是在此时,沈苏姀眼角之处看到一身墨袍青鬼獠牙的嬴纵脚步沉稳的走上了自己的位子,跟在他后面只有个宁微倾,宁天流却是不见了踪影,好似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嬴纵转过头看了她一眼,而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们坐的虽然是两处亭台,相隔的距离却不远,沈苏姀见他点头心中微安,她会为他奔走当然不是为了他,今夜若是让窦阀找到了可利用之人扳回一成,那她的计划该如何呢,更何况,现在对于她来说宁阀和他都没有窦阀更为棘手!

沈苏姀唇角的淡笑似乎愈发轻柔了两分,她将那桌案之上的茶盏握在手心之中缓缓磨挲,也和众人一道将目光看向了正朝他们缓缓走来的太后几人,从此刻起,这场寿宴再和她没有半分关系,她只是个看客了。

太后今日里着一身玄红之色的广袖宫装,比起素日里的素淡,此刻的她虽然容颜已老,那雍容华贵威势迫人的模样更能说明她是这大秦帝国最为尊贵的女人,在她的身侧,昭武帝一身明黄色的九龙翔云龙袍温润矜贵,另一边一身紫红色端丽华服的西岐茹仪态万千,这是这后宫之中最为尊贵的三人,当他们齐齐出现,其余众人都只能拜服在地!

山洪海浪一般的呼喝声之中三人一起走入了万寿亭之中,昭武帝和太后落座主位,西岐茹坐在了左下手位上,甫一落座三人便看到这熙熙攘攘的宴亭子之中竟然还空了一个位子,待看出是谁还未出现,昭武帝本来温厚愉快的面色立刻沉了下来。

陆氏的面色也不十分好看,略带着两分冷意的眸光从那空着的席位之上扫过,因她素来不将德妃放在心上此刻便也不慎在意,她不得不再一次的夸奖贵妃,从她的位置看下去,不仅湖景尽数收入眼底,便是底下坐着的小辈们个个她都能看的清楚,先是扫过诸位皇子席位,而后便看向了各个权阀席上,每张桌子上都有她熟悉的面容,看到沈苏姀之时她不由得笑了笑,这个小姑娘啊,别个都千娇百媚花招尽出,偏生只有她一个素的很!

西岐茹没想到德妃这个时候都还没有来,赶忙叫身边贴身的宫女去栖云宫瞧瞧,另一边钦天监的礼官已经上前行礼,而后在祝祷乐中转过身子念起了长长的祝寿词……

·

窦澜此时正出宫门,因昨夜整整一晚的失眠让她今天的精神十分不好,从早上到下午都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知道天色将晚她才彻底的睡了过去,贴身的侍婢都知道这几日她的状况,见她睡着了便也没说什么,可眼看着到了寿宴开始之时她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不由得有些着急,开始还没人敢去叫她,等时间实在有些紧张了才大着胆子去喊她起来,没想到这一喊就喊了小半个时辰——

高高的车辇从栖云宫而出,窦澜仍是着一身紫红色的广袖宫装,面上的妆容更是草草装扮所以算不得精致,耳边响起的祝祷乐声没由来的让她心中生出一股子烦躁,不由得冷声催促,“还不走快点,要让本宫在所有人面前丢脸吗!”

凌厉的轻喝让宫人们不敢怠慢,赶忙脚下生风快了许多,就连选择路线之时都是按照最近的路走,窦澜只觉得精神十分疲惫,一只手支着额头靠在架辇上闭着眸子养神,刚走了一会儿窦澜便觉得有些不对,不知怎地浑身似乎都有些冷,她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天上好像下起了雨,一滴滴的都滴在她脸上,耳边忽然响起了朦朦胧胧的说话声,男子的声音,女子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说的是什么她却又听不清,只叫她心头生出满满的烦乱来。

忽然,脖子上微微一凉,窦澜陡然一惊,想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可她整个身子像被绑住了一般动弹不得,渐渐地,脖子上的凉意越来越重,好似一条绳子,又好似一条吐着信子的蛇,某一刻起,那绳子上忽然注满了力量,越收越紧越收越紧,好似要将她勒死一般,窦澜急促的呼吸起来,被绑住的身子无力抗衡,只能仍由自己体内的生气一点点的被抽走!

雨越下越大,她的身子越来越冷,那绳子几乎嵌进了她的血肉之中,刺骨的疼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她想要尖叫,却根本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眼前一阵晕眩,将死之时她的手忽然又能动了,下意识的抹了一把面上的雨水,眼睫一颤,却看到整个手掌都是触目惊心的血红,窦澜尖叫一声,整个人骤然清醒了过来!

“娘娘您怎么了?”

“娘娘可是又做恶梦了?”

“娘娘莫急,马上就要到了!”

窦澜恍惚的看着自己仍然身处架辇之中,她不明白怎么在这里她都能睡着,且还能做那样可怕的梦,她仔仔细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甚至不放心的将手心在裙摆之上使劲的磨出了红血丝,分明手上什么都没有,可那样灼热且粘滞的属于血的触感于她而言又是那样的记忆深刻!

夜里的风略带着凉意,远处太液湖边的灯火通明映红了半边天,风声一静之时还能听到丝竹乐曲之声,窦澜呼吸久久不能平复,她满心不安的抬起头来只想快点到那该死的寿宴之上出现片刻又回栖云宫,可她刚抬起头的瞬间整个人便愣了住!

凌云殿!

她竟然又走到了凌云殿!

眼看着那座悄无声息的黑漆漆的宫殿好似一只匍匐的野兽伫立在那处,窦澜下意识的开始发抖,因常年无人居住所以呈现出的萧索凄凉不仅让窦澜觉得不妥,便是几个宫女都心有戚戚,窦澜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那大殿,忽然害怕的大叫了起来!

“给我回去!”

“为什么要走这里!”

“本宫说过以后再也不要再走这个鬼地方了!”

她整个人忽然发起狂来,纤细的身量在高高的架辇之上疯魔了似得挣扎,眼看着就要到了却又要原路返回,宫人们心中即便再不愿却还是得听主子的话,然而或许是坐在架辇之上的窦澜太不安分,也或许是抬着架辇的宫人们没有看清脚下的路,就在那转弯准备返回之时,也不知哪个宫人脚下一滑,而后,整个架辇便那般倒了下去!

“啊——”

在窦澜的惨叫声中一起跟来的几个宫女都慌了神,她们手上拿着宫灯,慌乱之间宫灯忽然被夜风吹熄了,顿时这凌云殿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宫女们急着要去扶窦澜起身,窦澜却在她们靠近的瞬间将她们各个推了出去!

“别过来!”

“都给本宫离远点!”

“滚开……你们这些阴魂不散的东西……”

宫女太监们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宫灯熄灭,夜风大作,再加上窦澜凄厉的吼叫,连这些没有患病的人都有了两分害怕,她们想要靠过去扶住窦澜,可窦澜根本不让,一片幽暗的光线之中宫女们只看到好像有个影子向窦澜越靠越近,随后一闪而过朝那凌云殿中去!

不只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幻觉,宫女们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也不知是谁将远处回廊之下的宫灯取了下来,一路跑回来将这一出照了亮,“娘娘,娘娘,没有什么,您看错了,咱们还是先回宫吧,您别怕——”

微弱的光亮让窦澜精疲力尽的平静了下来,她神情恍惚的跌倒在地,一双眸子发直的盯着那安宁伫立的凌云殿,宫人们陆续将熄灭的宫灯点亮,不多时这眼前的一切都看的清楚了不少,宫人的劝说不断,窦澜却好似聋了一般什么反应都没有,某一刻,她忽然拿起了身边一个宫女手中的宫灯,她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朝那无人住的宫殿走去,破旧的窗棂半掩,那个刚才折磨她的鬼物正是从这里进去的!

她知道回来找她的是谁,不仅要害她,还要害了她的儿子,窦澜眼底忽然闪出两分狠戾的冷光,她往后退开两步,看了看手中的宫灯,骤然一扬手将那宫灯朝那窗棂砸了进去!

“啪”的一声脆响,瓷质的宫灯被打碎,灯油尽数流出,被那还燃着的灯芯一点,“轰”的一声爆出刺眼的光,宫殿之中的东西五年未动,早就是残碎不堪遇火便燃,妖冶的火舌顺着波澜的帐幔席卷而上,地上的书木,屋顶的房梁,顷刻之间就变成了一片火海,窦澜身后的宫人早就被吓得白了脸,可她自己仍然站在那宫殿之外,火光映出她略显狰狞的脸,红唇紧抿,喃喃自语分外癫狂,“烧死你们,烧死你们……”

·

太液湖上一片漆黑。

星辉交映的夜空之下忽然飘出几多发着银辉光芒的云朵,那云朵栩栩如生,众人正兀自感叹,那云朵上忽然又现出一衣带当风的女子,那女子面上带着薄薄面纱,纤绕的身量随着一阵箫声悠然起舞,箫音袅袅,恍如仙乐,女子娉婷,浑似仙人……

在这“仙人祝寿”的小节目之中沈苏姀发现宁天流依旧没有出现,再看窦阀席上,窦准和窦昕静然落座,分毫没有任何异样,沈苏姀坐在沈阀席上眉头微蹙,颇有些担心宁天流一人无法得手,窦阀既然打定了注意要翻盘,自不会让别个那么容易破局。

湖岸上众人兴致勃勃的看着湖上的表演,并没有很多人注意到宁阀世子的缺席,沈苏姀虽然心中略有疑窦,可她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时间也还算悠然,席间有美丽侍女衣带飘飞的在场中来回送酒送食,某一刻,沈苏姀鼻端忽然沁上一股淡淡冷香。

那冷香她分外熟悉,此前已见过两回,她无论如何没想到在太后的寿宴上还能见到,一个小宫女从她身后走过,手中拿着一只银壶,直直朝皇族席上走去,沈苏姀眸光一狭,果不其然又送到了嬴纵的面前,只见嬴纵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酒壶,手一抬便将自己的酒杯斟满,抬手将杯中酒液喝尽,似乎全没发现那酒有问题。

“五姐,你怎么老是盯着那人看!”

“那人竟然脸上带着面具,他是不是长得很丑?”

沈君心在她身边问题颇多,沈苏姀闻言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那是七王爷,不许议论。”

沈君心“奥”一声点了点头,复又将目光落在了湖面上,沈苏姀眸光一转看向万寿亭中,德妃的位子依然空空如也,她不动声色的低头饮茶,也随着沈君心将目光落在了湖面上。

“德妃是怎么回事,派去的人没回来吗?”

昭武帝的语声有些沉暗,西岐茹摇了摇头,“第一次回来的说德妃已经出宫朝这里来了,之后派出去的人大抵是还没有接到德妃。”

陆氏闻言一笑,摇了摇头看向贵妃,“得了,叫人都回来吧,德妃这么多年随心所欲惯了,哀家的事情她什么时候放在眼里过?不必去找了,她不来,哀家心中还要好过些,今年的节目安排的不错,在湖面上表演这个点子真是好。”

贵妃听着太后之语略有无奈的苦笑一阵,抬眸看向昭武帝,却见昭武帝面上的温厚笑意散了不知多少,只是淡淡道,“这么多年愈发不知道规矩了,朕稍后定然好好训斥她,想必是因为小五被打入了天牢她心中太过意不去。”

陆氏不置可否的笑笑,又继续和贵妃说起今次安排的节目来。

不多时那仙人祝寿便已表演完毕,在成片的掌声之中只听得“咻咻”数声,整个太液湖一周都放起了焰火来,众人齐齐抬头看向天空,焰火花样百出,竟然还有能排出个“寿”字的,陆氏看的满面欢喜,口中一个劲儿的夸赞着贵妃费心了!

“看那边,那是什么!”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淑妃西岐影,从她坐的位置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凌云殿的上空,她本是要看焰火的,起初看到那红彤彤的一大片还以为是焰火的光,可那焰火都放完了怎么那边的天空还是若晚霞似得呢,她的位置显眼,这般惊呼一声,众人都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落满了星子的夜空被一片火红的光挡了住,伴随着阵阵腾起的乌烟,稍有几分眼力的几乎立刻就明白了那是什么,是非焰火,乃是走水!

“怎么回事,那是何处,速速派人救火!”

昭武帝一声令下,身边卫城诸人赶忙就派人朝那处赶去,底下行宴的众人看着那一片天颇有两分惊骇,宫中素来守卫森严,别说是走水,就是平常有个小火星儿的都不行,看着那浓烟滚滚火光映天的模样,这必定是一场大火才有的阵势!

“五姐,快看,那边是怎么回事!”

“宫里竟然也会着火,这么多的房子,不会烧死人吧!”

沈君心大呼小叫两声,沈苏姀朝那边看了一眼,波澜不惊的面上没有半分意外,她坐在沈阀最靠外的席位,一时没多少人看着她,却见围着这太液湖的侍卫们丝毫没有慌乱的站着,她不由得扬唇笑了笑,转过头去,沈王氏的面色却有些白,眉头紧蹙着,显然是不安。

“怎么会走水,宫中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发生过意外了!”

沈王氏喃喃一语,抬眼朝窦阀席上一扫,“不知今夜这好事有没有变数!”

沈王氏的自言自语没有人应答,沈琳琅强自挺直了背脊让自己不要色变,因为从她这里看过去,窦阀席上正有一个侍卫正在弯腰对着窦昕说什么,她更能清楚明白的看清楚窦昕的面色越来越白,不多时那侍卫转身而走,窦昕又走到窦准的席位上低语几句,窦准周身陡变的气势她瞧得分明,末了,窦准却也只能无奈的挥挥手。

随即窦昕满是挫败的回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窦烟大抵也听到了什么,转头看了一眼沈琳琅,两人的目光尚未接触她就将头转了回去,沈琳琅心中沉甸甸的,却仍在想着,老天是公平的,她失去了最爱的,那其他的定然会尝所愿——

“去查!到底是哪一宫哪一殿!”

“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捅下的篓子,直接拖至司礼监杖毙!”

昭武帝的声音温透之中带着冷酷,卫城当下便领命而去,陆氏面色略有两分难看的看着底下宴席上面色各异的人们一时之间也没了兴致,看了看繁星灿烂的夜空道,“钦天监分明算了今日乃是个吉日,想来是哀家没有这份福分。”

人越老总是越发迷信,听陆氏一语昭武帝眼底暗色更重,赶忙安慰陆氏道,“母后莫要胡思乱想,定然是底下哪个趁着今夜的喜庆一时疏忽了。”

昭武帝虽然如此安慰,可不知怎地他心中也有两分不安起来,陆氏看着这湖边声势浩大的宴会场地微微摇了摇头,“今年就是最后一次吧,哀家年纪大了,要为自己多留点阴德,这么铺张招摇的寿宴往后就莫要再过了。”

“母后……”

昭武帝还欲再说,陆氏已经摇了摇头,“人老了就想得多,岁数越活越大,日子越过越少,小五的事情你不会就想这么耗下去吧,依哀家的意思,也别关在天牢里了,到底都是你的儿子我的孙子,只要他知错就改便好,罚他去封地待几年思过吧。”

昭武帝闻言不由得心头微动,要说论起来嬴琛犯下的事情还真是不好论处,就这么被关着也不是个办法,可如今陆氏松了口,他心头大石也放了下来,到底是他的儿子。

母子之间正在感叹,卫城却面色诡异的回来了,走到昭武帝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昭武帝见他如此不由得眸色一冷,“怎么?没找到纵火之人?”

卫城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找到了。”

昭武帝转过头去不再看他,“既然找到了还等什么,直接杖毙。”

卫城眉头一簇,头垂的更低,“皇上,纵火之人乃是……德妃娘娘。”

话音一落,整个万寿亭都安静了下来,紧接着,整个太液湖都变得悄无声息。

万籁俱静之中陆氏最先反应过来,她满是苦笑着长长一叹,“果然还是哀家没有福气啊!”

昭武帝缓缓转眸扫了卫城一眼,“确定?”

卫城硬着头皮应声,“早先德妃娘娘过来太液池的时候从凌云殿经过,她硬说凌云殿之中有鬼,后来,后来一把火将凌云殿给烧了。”

卫城的声音并不大,可是近处的人一听到传来传去便也是谁都明白了,德妃窦澜素来在宫中行事无忌,嚣张跋扈的宫外人都知道,可此番凭她一句有鬼就烧了一座殿阁,这样的事除了窦阀之人还真是做不出!

昭武帝深吸口气,帝王的休养不似常人,他默了默,“先收押栖云宫,明日再说。”

卫城领命而出,昭武帝冷冷的眸光便落在了窦阀席上。

“五姐,是德妃娘娘防火烧了凌云殿!她真是好大的胆子,听说她在宫里素来为所欲为,竟然连宫殿都敢烧,你说皇上会怎么处置她呢?”

沈君心的问题实在太多,沈苏姀扫了他一眼,“我又没有说过宫中不要多说话?”

沈君心应了一声“说过”便悻悻的低下了头,沈苏姀眸色淡淡的看向了窦阀席上,他们的面色比之刚才更为白了两分,在这诡异的静默之中,宁天流终于姗姗来迟,然而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人去关注一个本该早些到来的权阀世子了。

“怎么会是德妃!”

沈王氏恨铁不成钢的叹一声,一边沈琳琅早就没了装模作样的心情,她的面色也更着有两分白,握着杯子的小手略带着颤抖,一个五殿下还不够,此番再来了一个德妃!窦阀能有多少力挽狂澜的本事?

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窦阀,窦准的背脊仍然有两分佝偻,可在那重如群山的目光之下他的背脊依然维持着原状,窦昕和窦烟的面色都不好看,唯独除了那小少爷窦宣,眼看着每个人都奇怪的看着他们,小少爷在人群之中看来看去最终看到了沈苏姀那里,沈苏姀对他安抚的一笑,立刻让他小脸上生出两分笑意。

他像高台之上看了一眼,发现那亭子里的主子们面色都不甚好看,想到此前沈苏姀与他说的话,又看了看更为奇怪的父亲和爷爷,他忽然站起身来,鼓起勇气朝亭子里面的寿星公行了个礼,“太后娘娘——”

诡异的安静之中一个小娃儿的声音立刻引来了全部的瞩目,陆氏看着窦宣小小人模样有些意外,不论大人怎样,作为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对于小娃儿她还是有耐心的,略微牵了牵唇,语声放缓道,“窦小少爷,你唤哀家做什么?”

窦宣的表现让窦准和窦昕都有两分意外,生怕他胡说两句什么,窦宣有模有样的朝太后一拜,“太后娘娘,窦宣恭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窦宣没有贵重礼物送给太后娘娘,现下背一首诗送给太后!”

这小娃儿倒有趣!

陆氏适才的坏心情略微消去两分,看着他笑意更甚,“好啊,你且背来哀家听听!”

窦准和窦昕见此心中未定,见陆氏的面色见晴心中更是一喜,竟不知窦宣小小年纪也有两分讨好人的心思了,不过是一首诗而已,无论背什么太后必定都不会挑剔!

“窦宣要背一首歌颂沙场军人的诗!”

窦宣见陆氏如此和蔼可亲顿时便不再害怕,见听到他如此一眼陆氏眸光一亮心中更觉受到了鼓励,不由得挺了挺胸膛,高声的将深藏于心中的诗念了出来,“焉耆一平荡,种落自奔亡,收功报天子,身死坠夕阳——”

窦宣面上洋溢着属于窦家人桀骜的笑意,他的声音清脆悦耳略带着两分稚嫩,可能是平时对别人颐指气使惯了,此刻背诗之时更是声音洪亮让满场的人头听了见,小小年纪的窦宣只知道这首诗乃是一首军人征战的诗,可他并不知这首诗乃是在苏阀灭族之后君临城的文人墨客为了替苏阀鸣不平写下的,后来,但凡是传颂过这首诗的人皆没有好下场!

如果说德妃纵火还只是让昭武帝和陆氏无言以对沉怒在胸,那么窦宣这般激情昂扬背出来的诗便如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皇族的脸上,苏阀之乱,更是大秦嬴氏之乱,一位皇后一位皇子皆牵连其中,而这个窦家的小公子,竟然以此诗来贺太后寿辰!

可笑!可笑至极!

“太后娘娘,皇上,微臣有罪!”

窦准在第一时间跪倒在地,在他身后,窦昕,窦烟,还有小小的窦宣也都被按在了地上。

窦准深深磕头在地,“不知顽孙从何处学来此诗,请太后娘娘赎罪,微臣该死!”

“是他在别处学的,还是你教的?”

一片静然的场中,昭武帝冷冷的声音从上传来,在场众人没有人敢议论,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便是个死,沈君心好似也明白了什么,乖乖坐在沈苏姀身边紧盯着窦阀的坐席,一言也不敢发,而在他身前,沈王氏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希望,沈琳琅也面色沉凝。

“请皇上明察,绝非微臣所教!”

窦准说完便转过了身,凌厉的眼神看向窦宣,“宣儿,你这诗从何处学来?”

窦宣不知所措的看着跪倒在地的爷爷和父亲,为什么和他想的不一样,为什么他没有得到赏赐呢,他还想叫姨娘为母亲呢,窦宣呆呆的看着窦准,被那凌厉的眼神惊到,一句话说不出,却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窦昕见此眼底满是沉色,一把将他的嘴巴捂了住!

看着这一幕高台之上的昭武帝眸色更冷,窦准深吸口气,“请皇上明察,此诗乃是拥护那苏阀叛党的,微臣,微臣怎会将此诗教给自己的孙儿,必定是他在外面胡乱学来不知其意这才误献给了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赎罪,请皇上赎罪!”

昭武帝微微一愣,似乎是窦准的哪句话打动了他,场面一时凝滞,可谁也不敢去打破这个僵局,大多数人都因为这首诗露出了深思的表情,沈苏姀垂眸静坐,削葱一般的指尖极轻极轻的敲击着身前的桌案,茶盏之中绿汤微晃,倒映漫天星光,她的眼底好似也落进了星子,只是那星耀如刀,带着七杀破军之势,势要将世间一切悲悯尽数涤荡开。

这看似荒谬可笑的局面到底是窦阀某些心思的暴露还是一个孩童不知事的玩笑呢?

对于窦阀,这位执掌大秦近三十年的帝王到底是何种态度?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们没能等来昭武帝的回答,因为比他的回答先一步的是禁卫军大统领何冲的出现,卫城做为禁卫军副统领通常都随侍在皇帝身边,而这位何冲虽然没有常伴君侧,却一定是昭武帝最为信任的君临武将,皇城之中的三万禁军,有两万归他调集!

他的出现不仅让底下众人色变,便是连昭武帝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再没有时间留给窦阀做任何解释,只将眸光一冷,“出了什么事?”

何冲年过四十,曾经是陪着昭武帝上战场的一员猛将,此刻他身上铠甲未卸,高大威猛的身子走动起来铠甲发出锵锵的撞击声响,他先是至昭武帝身前跪地行的一礼,而后将眸光朝跪着的窦阀诸人身上一扫,众人心中顿时洞明,又是窦阀的事!

沈苏姀扫了一眼那何冲所站之地,唇角微微的扬了起来——

“窦家军巡防军生了乱子。”

一句话就让众人的心提了起来,窦家诸人更是顷刻间抬起了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何冲,本以为这“生了乱子”就已经是最大的震撼,可他们并不知,这还只是个开始。

何冲顿了顿,语声沉凝且万分冷酷,“他们从永定门而出,闯了城门向北去了!”

窦阀三人面色煞白,窦准更是在顷刻间就软倒了身子,强势威慑如他,竟然也有被打倒的时候,何冲的眸光从窦阀诸人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了昭武帝,唇角一动,说出口的话让昭武帝和陆氏双双眼前一黑!

何冲说,“他们带着五殿下。”

沈苏姀唇角的笑意从何冲说出“窦家军巡防军”之时开始变淡,至最后一句话道出,她唇边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巡防军……巡防军……骤然抬眸,沈苏姀狠狠地看向了距离她并不远的嬴纵,此刻的他垂眸坐着,和往常无数次一样,骨节分明的大手把玩着白瓷酒盏,大抵是她的目光太有存在感,他在她的注视之下抬起头来。

狠戾,嗜血,眸若贪狼。

沈苏姀几乎立刻就确定了是他,他们四目相对一刻,依旧如蜻蜓点水一般的滑开,嬴纵并不介意她看着的他那般通透的目光,他满意的扫了一眼高台上色变的众人,复又百无聊奈的把玩起了手中的杯盏,事情最终按照他的设想发展,他只是微微蹙着眉头在想,德妃纵火,窦宣吟诗,这些并不在他计划之中的小插曲,到底是天助与他还是今夜有人与他作伴?

“嬴琛此刻应当在天牢之中!”

饶是昭武帝这一生已经经历了许多的波劫,在此刻,他的语声还是有些微的紧绷,不难让人听出那平静之下压抑着的怒火,他眸光沉沉的看着他最为信任的老部下,希望他能给他一个不那么叫他失望的答案。

可何冲没有,他肯定的说,“五殿下越狱了!”

“荒唐!”

带着沉厉怒意的二字从陆氏口中爆出,她回头看了一眼太液湖便灿若星辰的灯火,看了看盛装出席的各位朝臣亲眷,在这所有人都在为她贺寿的夜晚,这个让她动了恻隐之心的孙儿却竟然做出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天下可还有比这更为荒唐的事?!

“还不去派人去追!”

陆氏心中的怒意来的又凶又烈,她冷冷狭眸,“算计公主陷害兄弟,如今,竟然敢越狱出逃,嬴渊啊嬴渊,这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哀家真是有愧于先帝!”

这算计公主从何而来昭武帝已经没时间去细想了,底下的沈苏姀却立刻将眸光落在了澹台珑身上,想到那一次澹台珑对陆氏单独说的话,她心底顿时生出了然。

昭武帝的脸色早就已经不能用黑沉来形容,他缓缓垂眸看向仍然跪在地下的窦阀族人,实在太可惜,他本来想要给他们的赦免终于要无期限延后了,何冲看着太后和皇帝勃然做怒的面色垂眸抱拳,“末将已经派出五千精兵前去追捕。”

昭武帝点点头,陆氏满是疲惫的笑了开,“竟然往北逃了,逃到北边就能逃出大秦吗?!”

陆氏的自言自语不需要答案,可还是有人愿意为她解开这份疑惑。

何冲前脚刚走,整个宴会场地的最外围,忽然有一人一马极快的冲了过来,众人还沉浸在适才的震撼之中无法自拔,陡然听到马蹄声不由得吓了一跳,这宫中,谁敢胡乱纵马?!谁又敢在太后的寿宴之处纵马?!

连番的疑问在看到来人手上拿着狼毒金箭之时幡然解开,能在皇宫之中猛然疾奔的只有这持有金箭令的特使,而这些特使带来的通常都是让国家震动百姓哀呼的消息!

那金箭特使一路沿着湖边的回廊到了万寿亭的脚下,看到那金箭令的时候昭武帝和陆氏心中就生出一股子不详的预感,相视一眼,眼底都有深深的阴霾。

只见那金箭令特使手持金箭跪倒在地,双手奉金箭与额前,开口说出的话语好似一个巨石砸碎了大秦帝国不久之前才获得的短暂的平静,“启禀皇上,十万窦家军打着营救五殿下的旗号正朝君临城开拔!距离君临城只有三日路程不到!请皇上速速定夺!”

铿锵有力的话语彻底将今日的寿宴变成了一场有关于五殿下和窦阀的谋逆大乱,窦准面色惨白的跪倒在地,在他身后,两个年纪轻轻的小辈早就面若死灰的好似一只玩偶,唯有那被窦昕捂着嘴的小少爷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那一颗颗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好似连他爷爷和父亲心中的眼泪也一并哭了出来!

昭武帝三十二年八月二十一日,这一日对于窦阀来说是毁灭性的一天,而对于沈苏姀来说,这一天她却享受到了重生五年来第一次的饕餮大宴。

坐在沈阀席位之上默不作声的她缓缓的品位着这样的感觉,她没有让自己露出胜利者的笑容,因她知道,这与她而言才只是个开始,在她的对面,嬴纵终于能确定今夜这场大戏之中确有一人与他共谋,冥冥之中仿佛有天意,那人为他开头,他为那人铺路,一切就这样相辅相成完美契合,最终变成了埋葬五殿下嬴琛与窦阀全族的深渊万丈!

嬴纵将深若渊海般的眸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他看向了那个正垂眸静坐的蓝衣少女,她身上仍是那沁人心脾的从容静琬,通明的灯火映衬出她完美的侧脸,她什么表情也没有,唯有那份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模样,和他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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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这么猛的一章啊,一切皆有伏笔与天意,有看不懂的小伏笔下一章会有一些后续的解释,今天实在写的太累了就先到这里,这种内容好费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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