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海扬这才找到一丝真实感,觉得张氏口中胆大包天的莫少恒才是他的儿子,他盯着张氏隐隐期盼的脸色,终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的问道,“他找你要了二百两银子买乡试试题?”
张氏连忙点头。
莫海扬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的问道,“中了解元之后,他又找你要了五百两银子买会试试题?”
张氏继续点头,急忙道:“我不知道他中了解元,要是知道,我定不会让他这样胡闹,他这样大的胆子,迟早会给老爷惹来祸患的。”
莫海扬只觉得胸口发闷,定定的盯着张氏问道,“你知道这样会为我引来祸患为什么还要给他银子?” ”“
张氏看着莫海扬黑沉沉的眼睛,失去的理智稍稍回笼,就见莫海扬继续问道,“你既然知道这样会引来祸患为何没有告诉我?”
张氏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求助的望向胡妈妈……
莫海扬猛的一甩袖子,转身离开,走到前院惘然四顾,满院的红纸屑提醒着刚刚的喜庆,那个穿着一身蓝色织锦,玉树临风、温文如玉的年轻人是他的儿子,他明明那么出色,即使站在王孙公侯的公子哥儿里也丝毫不逊色,这些年,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莫管家见他家老爷站在院中怔怔的出神,小心翼翼的上前道,“老爷,大少爷去了大小姐的院子。”
莫海扬回过神来,想去找人,却发现,他并不知道大小姐的院子在哪里,一些被忽视的东西像是被碰触了什么机关,一幕幕的翻滚出来:那个孩子小时候明明聪慧可爱,小小年纪口齿及其伶俐,他念一遍的诗,她就可以背出来,怎么会变得木讷呢?
“来人,带我去小姐的院子。”莫海扬指了一个小丫鬟,沉声道。
明明是嫡长女,却住着偏僻的院子,莫海扬越走越愧疚,刚刚踏进院门,就听见一个清脆的笑声,银铃一般,“哥哥你太棒了!”
抬手阻止了要通报的丫鬟,慢慢向门口走去,那个总是带着轻浮的声音,如今却如朗朗清风一般,从容舒缓:“等哥哥中了状元,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嘿嘿,现在已经没有人敢欺负我了!”女孩子活泼的声音传来,语气最后却带着哽咽,“哥哥,这些年辛苦你了……”
“说什么傻话,我就你这一个妹妹,怎么着也不能让你受苦,我最近认识了不少人,给你挑个好夫婿,再也没有人能将你胡乱配人了!”
“说什么呢!你还是先管你自己吧,听说今天后院来恭贺的女眷们很尴尬呢,唉……考试已经阻止不了了,但是你的婚事怎么办?”女孩子本来有些黯然的声音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兴奋的道,“听说皇上一般会为状元郎当场赐婚呢,要是那样的话谁也阻止不了了!对了,我有个东西送你!你等一下!”
莫海扬来不及躲避,猝然撞上了挑帘子出来的少女,那一双明亮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喜悦,那样的灵动活泼,这样的眼睛,怎么会属于一个木讷的女子呢……
院子里忽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莫玥看见莫海扬呆了一下,赶紧行礼,“父亲。”
莫少恒听见动静走了出来,也跟着行礼。
莫海扬点点头,进了屋,兄妹俩跟在后面,相继落座,然后,相对无言。这么多年,彼此之间陌生无比,作为父亲,对儿子非打即骂,对女儿不闻不问,作为儿女,都掩藏了真性情小心翼翼生活,连父亲也要算计。
半晌,莫海扬长叹一声,缓缓的道,“这些年你们受苦了,放心,你们的婚事我来做主。”
莫玥看着这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觉得自己应该无动于衷,这么些年,只是偶尔打个照面问个安,可是在看见他脸上的愧疚,和那一声沉痛的长叹之后,眼睛莫名的发酸,抬头却见自己的哥哥也红了眼眶。
莫海扬准备让莫少忪移到内院,毕竟他还不到十岁,将他的院子腾出来给莫少恒,让他从外面的宅子搬回来,但被莫少恒拒绝了,他想等殿试过后再说,若能得中状元,皇上可能会有赏赐,家中本来也不宽裕,目前这样最好。
莫海扬也知道他说的有理,只是心中愈发愧疚,他的儿子委屈了这么多年……
没有多久就是殿试,莫少恒殿前对答十分出色,龙颜大悦,当场赞道,“莫郎之才,二十年未见!状元之名,非卿莫属!”一般一甲前三的界定并不十分清楚,全靠皇上喜好,而长相最好的那个多半会点做探花郎,皇上这句赞誉,明显是说他的学问比之另外两人有明显超出之势。皇上又见他年纪轻轻却温文如玉,十分喜欢,问明没有婚约之后,竟当场赐了婚,女方是威盛侯家的嫡孙女,并在七宝街赐了状元府。
消息一传出,让一帮心存侥幸等着跟莫海扬攀关系结亲的同僚扼腕,这些王公贵族下手也太快了!于此同时,张氏刻薄恶毒的名声也快速的散播开来,莫少恒是大叶朝开国百年以来第二个三元及第的状元,整个京师都在议论他,之前解元的神秘,再加上他中会元当日张氏当着那么多官宦女眷所说的话,很快被人联系起来,发展出多个版本,不过都大同小异,主线都是张氏恶毒,为了毁掉原配嫡子,不让他读书,然而状元郎小小年纪,却有大志向,为瞒过嫡母,在各种简陋的环境下刻苦攻读,为了争取读书时间,甚至不惜犯错,被罚跪祠堂,只因为祠堂有灯,可彻夜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