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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话别,何时再相见?(2 / 2)

想到此,她才将舒展的眉头又深深蹙起。

那梦中声泪俱下哭求的袁洛星,与当日的她有何区别?

她这没有去争,去斗的,落得那般下场,可以当作活该,可袁洛星却耗尽一生去算计!

最后,她又能得什么……?

她们终究都不过是那座皇宫中的匆匆过客,那些情啊,爱啊……都是假的。

……

四婢整齐的回珍华苑时,汐瑶已经自个儿起身来,披了件外衣安坐于外室的榻上。

榻边的那扇窗被她推开一条缝隙,有清新的风一缕缕的飘进来,她手里捧着暖炉,病过之后,模样虽还憔悴,但终归看着是要好了的。

再得她见了雪桂几个,开口便问有什么吃的,只这一句话,彻底让四婢安心。

不论可有前世,如今她只求今生。

病一场也好,倒是让她清醒了。

……

这天未过午时,京城又被一大事闹开。

十皇子祈裴元入宫请旨,向皇上求了慕家三小姐,说是在璟王辰宴上,对其一见倾心。

祁尹政欣然应允,当即封了他亲王,赐裴王府,更命太史局择良辰吉日,估摸着最快,也要明年初才能完婚了。

全京城都没想到,这慕家最先做了王妃的人,竟是才被抬平的已故张氏之女慕汐灵!

就是张家还留在京中的兄妹三人,都不得不佩服其有手腕,这天正午就派了下人,先往慕府送去一份贺礼。

消息传入武安侯府,汐瑶免不了吃惊一番。

少不得又要拿前世来做个比较了么?

她可是清清楚楚得记得,上辈子慕汐灵爬的是煜王的床,做了他的侧妃。

许是这两人都是个阴险狡诈的性子,倒是不失为‘兴趣相投’。

故而慕汐灵极得祁煜风宠爱,更在煜王府使得一手好本领,将那煜王妃都差点活活逼死!

若不是祁云澈登基,祁煜风造反,只怕正妃之位早晚是她的。

怎汐瑶才病了三天,外面连天都不同了?

但又想成王作乱提前,连祁璟轩都要争个储君之位,张恩慈如今都死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寻思那祈裴元,对其汐瑶曾经也有过评价,无非生性愚钝,身份地位尴尬,在煜王和明王两面都是不讨好的人物,可是……

虽说此人上下打量遍了都没个优点,模样在出尽美男的大祁皇族中更只算一般,可最后就是汐瑶死了,他人都只是被幽禁,换言之那仍旧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命还长!

慕汐灵会看上他,没准真让她发现他的过人之处。

现如今慕家三分,汐瑶自是吩咐张嬷嬷准备了贺礼送去,别人的事她根本没那闲工夫多想,再过几日就要到皇上的千秋节了……

……

次日,静和大公主远嫁南疆。

应了祁璟轩的邀约,汐瑶与他,还有祁云澈,一道去城门外送。

本汐瑶是不愿意的,一则她病那会儿做的梦犹如一记重锤,敲得她七荤八素,心里滋味复杂难掩,心底里根本不想见到那人。

再来祁璟轩那点的心思,静和大公主是袁家的人,这次是她们袁家出风头,与你璟王爷何干?为冷绯玉践行才是真。

两个男人都是她最想避开的,这天偏不随她的心愿,真是要将她活活怄死了!

清晨时分,寒气逼人。

视线尽头的地平线上,只得一抹淡淡的橙红有泛起之势。

巍峨的群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当中,却有一片肃穆的军队将其遮挡,更凸显于其中!

那是正南城门外为静和大公主送嫁的五万精兵。

站在城楼上俯视前方,红色的嫁车在一片纯黑的铁甲包围中,显得异常夺目安全。

这不仅是大祁与南疆的联姻,更是祁国向周边诸国显示不容挑战的国力的一次良机。

五万精兵为公主送嫁,史无前例,更之余统领这支精锐的,是战场上从无败绩的定南王世子,而今的策南大将军。

冷绯玉位居当先,身着银甲,骑在黑色的骏马上,目不斜视,单那英武身姿,都叫人心潮汹涌不止。

如此看得几眼,竟都让汐瑶想收回曾经对他的不屑不敬。

想必战场上的冷绯玉,定是睥睨所向,战无不胜!

而悉闻定南王妃关慧英,也已经要得贾家千金的庚贴,来年不止慕家有喜,就是冷世子也该娶妻了。

唯她慕汐瑶即将得皇上指婚,做那棋子一颗,任由摆布,怎叫她抒怀?

正暗自息惋,忽闻身侧祁璟轩一阵怅然,伤怀感叹,“若得玉哥为皇姐送嫁,她就不会……”

听他欲言又止,无需说完,那心思自让人明了。

祁若翾……那不又是一个香殒多时,却仍值得人记挂在心的奇女子么?

“可是我觉得,让长公主嫁给那垂垂老矣的南疆王,不若死了痛快呢。”

汐瑶没心没肺的道来,望了面上略显讶异的祁璟轩一眼,冲他露出一笑,表明立场,“我不是在安慰王爷。”

左侧,忽闻祁云澈言,“这就是你们女子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语气里不乏别有所指,更有冷冷讽刺之意,祁璟轩不懂,汐瑶一听就领悟了。

看着下面,她笑着道,“王爷所言极是,依着换做是我,宁可死得其所,那含笑九泉,总比郁郁而终强吧?”

祁云澈侧眸来淡淡扫了她一眼,倏的提唇而笑,“那你应该庆幸,父皇还没与你指婚。”

要是指了婚,就该她‘死得其所’的时候了。

这边厢才说完,汐瑶恨得咬牙切齿,当即瞪回他一眼!

那记眼色被祁云澈受用收下,俊庞上笑意更加疏阔,今儿心情真是不错。

难为了祁璟轩被夹在中间,明明听不懂,却又觉出两人的针锋相对,好不为难!

城楼上站了一会儿,他干脆建议下去同玉哥话别。

得他一说,岂料祁云澈淡眸便意味深长的看向汐瑶,再道,“我大祁男儿,从来没有男子话别的道理,十二,莫不是你想开这个先河?”

因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有断袖之癖,当年抗击祁国攻打时,那前朝皇帝每每垂泪为他心爱的将军送行,此‘佳话’流传至今。

由此即便祁国皇子出征,那皇帝老子都只敢站在城楼上,谁敢去话那个别啊……

闻言,祁璟轩想起这一出,面上露出尴尬之色,不说话了。

许是被云王那记清淡又寡毒的眼色刺激到,汐瑶简洁有力的道了‘我去’两个字,登时迈步下了城楼。

那背影,啧啧……怎一个壮烈!

骑在马上的冷世子见得来人,心头也‘咯噔’了下。

见到她站在城楼上时,他已吃惊不小,再得她亲自走下来,冷绯玉那蛮横粗燥的心思,根本不会想到城楼上发生了何事,妥是愣了半响!

犹豫了片刻,他也下了马,迎上前去。

面对面,汐瑶也显得有些窘迫,可她人都来了,哪里有再打退堂鼓的道理?

这天冷世子瞧着煞是威武不凡,他身形本就魁梧高大,穿上这身刚毅的银甲,自能让人想象他在沙场上的无敌英姿!

再瞧他那说不清的脸色,倒没有平日与她针锋相对时的凌厉气势,反而……像是在等着她训话?

汐瑶昂着头与他对望了这么一小会儿,到底看出他在顾虑什么,忍不住扑哧一笑,“以前怎么听别人说冷世子是大祁的英雄,我都当是无稽之谈,今日得一见,总算相信了几分。”

对他,这可是难得的夸赞。

冷绯玉闻言亦是一笑,诚然道,“我以为你此生都不会与我说话了。”

自沈府他归还她蝴蝶钗之后,每次他见到她,心底总是有异样的情绪涌起。

他想与她说话,哪怕是和从前一样争执不休,也总比当个陌路人要好!

可再想到眼前的女子不久之后要成为云王妃,更是未来大祁的皇后,他怎敢再有逾越之想?

听他主动提起,汐瑶心中怅然,面上却尽量表现豁达,洒脱道,“你我皆是身不由己,我又怎能怨你?”

嘴角压出一丝苦涩,冷绯玉眼中不觉柔和,“我倒不知你还是个善解人意的。”

“罢了,汐瑶在冷世子眼里,不一直都是个刁钻无礼的形象么?”

说完,他二人皆是低头笑起。

原来水同火是可以泰然共处的,只此时再言……晚矣。

彼此收起笑意,端详汐瑶那张精明非常的小脸,冷绯玉眸光凝了凝,道,“既然你有心来话别与我,可想听我忠言几句?”

“若你想说千秋节上那件,大可不必了,我心意已定。”

听她肯定说来,冷绯玉又得一怔。

他知慕汐瑶聪明,却没想她能聪明如此,皇上决定在千秋节与她和云王赐婚,连他都是今早才从父王口中得知,她是……

“我猜的。”未及他想完,汐瑶断了他的思绪道。

而后又低下头,人是忍不住忧愁起来。

这让冷绯玉看了,更加自责难言。

出嫁吉时将至,他没有闲工夫多做愧疚,只问道,“我已命人告诫了你那三叔,他今后都不会来找你的麻烦,只不过……慕丫头,你到底招惹了什么人?要使那般缜密的布局,置你于死地?”

汐瑶没想过他会为自己私下去找了她那混账小叔,还……一番恐丨吓。

那心里说不感激是不可能的,至于他会知道那夜她遇袭实情,也是她早有预料。

对将来张家谋反,二叔从中参与,汐瑶深知,单靠自己一人之力,就是独善其身都不可能。

为今只能借助皇权之力,将河黍张家彻底扳倒!

抬起头,她眸光闪烁,“此事事关重大,这里不是能说话的地方,等你回来,我一定……一定全然相告!”

冷绯玉极少见汐瑶有如此激动又隐忍的时候,她虽鲁莽,但却不忘自保,没道理由人满京城大街小巷的追杀,她说事关重大,他信!“那你又是如何知道世林是我的人?”他接着问。

要说她只为掩饰当日发生的事而生硬的去和神策营的中护军谈,连条件都不提,除非她被吓傻,或者把神策营的人都当傻子了!

听他毫不含糊的问起,汐瑶神色里便露出几分……为难之色。

略微沉吟了下,见他态度坚决,只好再道,“你还记得南巡回来时,慕容家走水么?事后我听人说起,当时你本直想往东苑冲的,是方护军将你拦住,你才去的南苑,我回想那一路上方护军与我们这些伴驾的从未多有说话,再者当时场面混乱,既然他都能想到可能有人使声东击西的诡计,对皇上不利,那岂不是立功的好机会?他自个儿不先到圣驾前守着,反倒来寻你,所以我猜想,他应当是定南王府的人,或者与你私交不错。”

实则回京后,她更暗中托付沈瑾瑜,请他动用沈家的暗人去细查了一番,当然这些,她才不会与他说!

言毕,汐瑶再抬眸看向冷绯玉,见他俊容沉凝,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瞧,只怕把她当作心眼奇多的女子了吧!

片刻,听他启齿,语气却无奈得紧,“我倒是好奇你说的大事为何,不知我回来时你人可还在?”

显然慕汐瑶遇到了麻烦,可她却在此时才与他说,那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加上方才他提到皇上赐婚,她言辞坚决,也就是说……已经铁了心要拒婚?

不由的,冷绯玉抬头看向站在城楼上的祁云澈,即便他心有不甘,然而身为臣子,更为冷家将来的支柱,他所能做的也只有臣服而已。

“汐瑶,虽你我从前对彼此诸多误解,但正如你不能否认本世子领兵打仗的本事,我也不能忽视你叫人惊异的小聪明,既然……那是皇上的心思,为何你非要逆其而行之?”

抗旨拒婚,难道她真不怕死么?

她为自己绸缪这么多,连他都算计在内,难道不是为了活?!

他的心意,他为她着想劝解的话语,汐瑶字句在心,可是……

“你不明白。”她默然,凝眉将头摇了又摇,与此前那大义凛然的模样相比,那眼角眉梢间,多的是女儿家惆怅的心思。

冷绯玉,确实不会明白!

那个梦还环绕在她的心,无论是前世后来的袁洛星,还是今生此刻的自己,她不要再与那幽冷无情的深宫有任何关系,即便——

她对那人,仍旧难以忘怀!

而在汐瑶身陷囹圄久难自拔时,冷绯玉却淡声道,“我只是觉得,兴许你会成为我大祁有史以来,一位能与帝王并行同尊的贤后,况且你说的那件大事……他比任何人都能让你放心依靠。”

他在说服她选择祁云澈?

他就是这般轻易的……妥协了?

“此话,你可有半点违心?”汐瑶笑容惨淡,垂眸轻声问他。

“于私,有。”冷绯玉坦然相告,深幽的眸,坚毅难以撼动,却在那恍惚瞬间,似有一丝涟漪绽起。

“但,我不能只于私。”

……

五万精兵护卫着静和大公主的嫁车远去了,此一去,再见怕要来年二月间。

汐瑶站在城楼下心神飘忽久已,反反复复回想冷绯玉说的那句话。

不觉回身抬头,向那高耸的城楼上看去,时逢晨光初绽,将那道她所熟悉的轮廓镀上一层灼而炫目的金光。

她尽力想看清他的脸容,却无论怎样努力,终究是一场徒劳。

大祁有史以来,一位能与帝王并行同尊的贤后……

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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