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濯缨扶着楚映雪坐下,面对着西边那一轮沉沉的落日。
或许是怀中最后一丝希望,百里濯缨把手指搭在楚映雪的脉搏上……那里只有轻微的脉动,但是,数下之后,那微弱的跳动也停止了。
百里濯缨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不知是谁,以枪杆敲打城墙,低声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身边的人纷纷一起加入,手中刀枪敲打着城墙上的砖石,同时高声唱道:“王与兴师,修我戈矛!”
歌声越来越响,有节奏的敲打声变成了地面有节奏的震动。
到后来,整个定河军都在唱:
“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
王与兴师,
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
此时的楚映雪仿佛独自穿行在一个黑暗、幽长的甬道,四周一片死寂,周遭冰冷。
没有一丝光芒。
没有一丝声音。
他越走越远,越走越冷,意识也越来越轻,仿佛自己飘了起来,漂荡在一个无尽的、黑暗的虚空。
忽然,一丝缥缈的声音传来。
那个声音太小,几乎听不到,但是他依然感觉到了,那是他在军中常常听到的唱腔,带着股悲凉,带着股雄壮,还带着一丝暖意。
“岂曰无衣,
与子同泽。
王与兴师,
修我矛戟,
与子偕作!”
那是他麾下的将士在唱歌,他的兄弟们在唱歌啊……
那歌声虽然微弱,但激起了他心中强大的共鸣,他努力收回缥缈的意念。
无穷的黑暗中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色。
那红色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就像是红日喷薄而出时的万道霞光!
他倏地张开了眼睛。
慷慨悲壮的战歌,还有强大的求生信念,让他在昏睡中找到了光明,他循着那一轮落日的光芒,走出了黑暗。
他看着眼前挂在泪水的脸,皱眉道,“百里师弟,你哭什么?”
百里濯缨喜极,却只是裂开嘴笑了起来,笑到最后居然泪水飞溅。
半晌,他停住了笑,说,“我的酒被偷了……”
“哦,那倒是值得一哭!”楚映雪低声道,“师妹,你哭什么?”
秀璎脸上挂着泪水,也笑着说,“我的……上好的红粉,被人偷了!”
“哦,那也值得一哭……”楚映雪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刘鱼儿,你们这许多人,是酒被偷了,还是粉被偷了?”
刘鱼儿躬身抱拳,恭恭敬敬地答道,“禀楚帅,我们给老婆准备的粉,也被人偷了!”
笑声四起,悲伤的气氛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喜悦。
楚映雪在百里濯缨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铁甲劲旅,然后抬起手来,指着那些黑压压的敌人,说道,“我猜是他们偷走了你们的东西,有一天,我们一定要打败这些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