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如同你对一个傻子讲了一通精妙的道理,告诉他按照这个做法可以转到一百两黄金,可是,这傻子根本听不懂,他想着的是眼前的一个窝窝头能不能吃到口里。
若是这样,这一场跋涉就太不值得了。
刘伯温定了定神,不紧不慢地问道,“那么,百里将军到底是怎么看待的?”
百里濯缨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看到的是,陈友谅固然可恶,却不可怕,而吴王殿下虽然不可恶,却要可怕得多!”
“陈友谅为了目的不择手段,飞扬跋扈让人感到可恶,”百里濯缨接着说道,“可是,吴王殿下浪迹江湖,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变成用兵自重金陵王,此时更不避斧钺之险来我弱水之畔,寻求盟友,消灭陈友谅。这分隐忍,这份胆识,让在下感到可怕。”
“万一有一天要面对吴王殿下的时候,我或许会后悔,还不如直面陈友谅!”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因为百里濯缨看到的不仅仅是眼前的局势,还有未来的演变。
灭掉陈友谅,甚至张士诚,之后呢?
百里濯缨和楚映雪是不是要面对朱元璋呢?
若他认为朱元璋是一个强敌,何不借眼前良机除却?
常遇春的手抖了一下,酒便溅了出来。
刘伯温虽然脸上依然波澜不惊,但却把酒杯握得紧紧的。
赵斐然紧紧抓住刀柄,只待百里濯缨发难,便要护住朱元璋冲出去……可是,他也知道,在这重重大军之中,即便他武功高强,他哪里能带着一个人冲出去?
情势一下子变得对朱元璋极度凶险。
片刻之后,常遇春方才坚决地说道,“百里师弟,你若是这样做,我和你从今是敌非友!”
百里濯缨微微摇头,“常师兄,你看错我了,你我的友情固然深厚,但和天下大局相比,个人友情乃至个人生命都不值一提。你觉得,我是一个小肚鸡肠,在大事面前举步不前的人么?”
常遇春沉吟了一下,“你不是!”
百里濯缨再转向刘伯温,“刘先生,你也看错我了。”
“集庆若非面临巨大的危险,吴王岂能以身犯险,更带着最为倚重的一文一武,”百里濯缨依次指着刘伯温和常遇春,“来我在遥远的弱水求援?”
常遇春辩道,“是结盟,不是求援!”
“其实并无区别。”百里濯缨冷笑道。
“吴王看似兵强马壮,但方今江南,三雄鼎立,陈友谅手握雄兵,虎视眈眈于西,随时可瞬间而下;张士诚拥江南富庶之地,钱粮充足,亦可席卷而西。”
“但可怕的不是他们强大,而是他们联手对付你们。”
百里濯缨把目光转向朱元璋,“据我所知,陈友谅一直在试图说服张士诚联手灭朱,张士诚优柔寡断,但罗贯中一定会尽力劝说张士诚接受这一主张!”
“吴王以为高强壁垒便可拒敌,然而,历史上战例万千,有哪一次是依靠地利固守而改变局势了?”
“貌似强大的集庆,如今实则如同危卵,吴王孤立无援,便想到了弱水之畔还有百里濯缨和楚映雪两个年轻人,刘先生也觉得我二人年轻可欺,遂远涉江湖,来此僻远之地。我说的,没错吧?”
刘伯温的脸色变了变。
常遇春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刘伯温,显然,对于这些内情,他并不完全知情,朱元璋和刘伯温带他同来,不过是想用他和百里濯缨的师兄弟之情,为说服百里濯缨出兵增加筹码。
朱元璋的眼皮跳了几跳,他的脸色也不再如刚才一般静若止水了。
楚映雪脸色阴沉。
徐满楼、白熊等人则目光灼灼地看着百里濯缨,没想到看似简单的事情背后居然如此复杂。
贺劲松心中满是钦佩,心道,真不愧是我虞怀沙大哥的弟子,把问题看得如此清晰。先前,他听从百里濯缨的安排,主要是看在虞怀沙的面子上,此时才知这个二十多岁的晚辈,目光犀利,世所罕见。
不过转瞬,刘伯温的脸色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