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满都拉图的军队离开,几个人一下子围到了拓拔赤松的车前。
“叔爷爷,你怎么样?”胖子关切地问道。
小马也俯下身来,“叔爷爷你没事吧?”
拓拔赤松摇摇头,喃喃地说,“百里将军真奇才也,模仿老夫的声音……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连我自己都觉得,那就是我的声音……”
百里濯缨从拓拔赤松的身后直起身,“小子惶恐,胡言乱语,还请拓拔前辈恕罪!”
拓拔赤松挣扎着站了起来,指着满都拉图远遁的方向,“满都拉图居然在我面前望风而逃,真是今生之快事!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三声,笑声戛然而止。
“陛下!”
“叔爷爷!”
“……”
一抹淡淡的笑意凝固在拓拔赤松的脸上,再也不动了。
这是一个坚强的老人,数十年如一日,忍辱负重,在满都拉图面前低声下气,就是为了给自己的族人赢得一个崛起的机会。
今日,他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仿佛一盏燃尽了油的油灯。
但拓拔赤松应该没有遗憾,在他的生命最后时刻,看到了自己的宿敌在自己面前落荒而逃。
哭声此起彼伏,都是发自肺腑的悲痛。
这是一个没有私心的老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族人,故而在党项人中享有崇高的威望。
一匹黄缎被拿出来,盖在他的身体上。
他生前被族人暗中尊为西夏太白高国秘传地四位皇帝,却不曾穿过黄袍,死后被黄缎裹身,也算是一种弥补。
小车被缓缓往后推去。
曾经在继位者问题上不合的细封山月和费听完双双跪倒在胖子的面前,齐声道,“请新皇登基!”
胖子,他以后的名字叫作拓拔枫,是拓拔赤松亲自选定的继承人。对于拓拔赤松的决定,细封山月和费听完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请新皇登基!”又有数十人跪下。
胖子的眼眶湿润,他看了百里濯缨一眼,然后转身,在细封山月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到一个土丘之上。
无数的火把高高举起。
火光照着拓拔枫的脸,那一刻,百里濯缨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昔日的调皮和不羁。
细封山月在拓拔枫面前跪倒,双手呈上拓拔赤松的佩剑。
那是从七十多年前突围的时候,先帝李晛解下身上的佩剑,交给保护皇子的武士,道,“我党项子孙,当随此剑,报仇雪恨,此剑不折,此志不矢!”
党项人视此剑为圣物,新皇登基之礼便是授剑之礼。
拓拔枫接过圣剑,缓缓将剑拔出剑鞘,然后举了起来。
火光闪耀,照耀着拓拔枫手中的圣剑,剑刃闪动着寒芒。
原本还有些喧嚣,此时忽然都住了声。
只有火把燃烧时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
“我党项子孙,当随此剑,报仇雪恨,此剑不折,此志不矢!”拓拔枫的声音从土丘上穿向四面八方。
“我党项子孙,当随此剑,报仇雪恨,此剑不折,此志不矢!”人们一起高声喊道。
太白高国第十五位皇帝,灭国后秘传第五位皇帝拓拔枫,在拓拔赤松死去的当夜,在这样一个低矮的山丘上,被族人簇拥着正式宣布登基。
三日后,拓拔赤松简单的葬礼结束了。
百里濯缨准备离开。
拓拔枫和小马送出十里。
“百里大哥,你知道,”拓拔枫慢慢地说,“我此番留下,不是留恋这帝王之位,更不是为了王霸宏图,而是责任!如果不是这沉沉的担子压在我的肩上,我宁愿和你在一起大碗喝酒,听你吹那些不着边际的牛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