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
二更时分,也已经很深了。
连篝火的火苗都在减弱,那些军士也都抱着刀枪在打盹。
但魏子杰今夜没有丝毫睡意,他站在一片平阔的地方,仰望着星空,仿佛是被浩瀚的星海吸引。
他眼角的余光却看着山顶。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只有他才知道的信号。
终于,三个灯笼点燃了,呈品字姓摆开!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展开,魏子杰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他感到一种自负之情在心中升起,不过,他并不打算把这种感觉压下去。
他有理由、有资本自负。
孙子曰:谋定而后动。魏子杰自认为是个有头脑的人,当副千户的时候,他是千户府的智囊,大小事都由他做主。升职为千户之后,更是如此。
为了这一次剿匪,他其实准备了很久,只是,那些准备工作都在暗中进行而已。
他不是一个鲁莽的人。
他先是暗中抓住了西山的猎户白熊,诬赖白熊谋反,扣押了他的老母和妻子。
但他却私下和白熊摊牌,让他去投靠徐满楼,白熊若按照他的意思去做,事成之后便放他母亲和妻子,白熊若不从,他便要杀掉白熊全家。
那白熊是个孝子,不忍看到年迈的老母死在自己面前,便答应了魏子杰的条件。
但完成这事仅仅靠白熊一个人是不行的,魏子杰又用同样的办法弄来了近八十个人,都是西山各地的猎户。
然后,这些人在白熊的带领之下,来到长山。
他们表面上看,也是被官府逼迫,无奈之下造反的民众,但他们到长山的目的却只有一个:当魏子杰开始对长山用兵的时候,他们需要寻找机会杀掉徐满楼和百里濯缨,然后接应山下的官兵上山。
长山的人数虽众,但若是失去了徐满楼和百里濯缨,便是群龙无首,攻克这座山,便容易得多。
魏子杰混迹军中多年,加之善谋,凡事谋定而后动,这些铺垫早在攻打长山的几个月前就开始了,只是,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而已,就连他的心腹呼延栋都不曾知道。
这一切,都发生在朝廷和徐寿辉交战期间,神不知鬼不觉。
此时,魏子杰仰望着山顶上,那三堆成品字形摆开的灯笼正是他和白熊约定的信号。
“传我军令,东边的人马,以及来援的人马,全部开始从东路进攻,另两路依然死守,防止溃敌逃走!”他拔出刀,指着山上,“擒拿徐匪,便在今夜!”
官兵很快便开始沿着东边的小路上山。
刚开始,官兵的行动非常谨慎,只派出小股人马试探。
但试探的官兵发现,上山的道路已经让出,完全没有遭遇抵抗。
消息传回,魏子杰抚须大笑。
“原来一切尽在千户大人掌握之中,卑职还一直担心那山势陡峭,难以攻上去呢!”呼延栋在一旁恭维道。
“呵呵,带兵打仗嘛,须得多用心,胜算才大呀,”魏子杰指着沿着山路迤逦而上的官兵,对呼延栋说道,“你呀,是我的一员猛将,就是用力过多,用心不够!”
呼延栋赔笑道,“我是个粗人,只知道按照千户大人的安排出点蛮力而已,哪能和千户大人的神机妙算相比呀?”
魏子杰微笑不语,只是静静观看手下的人马上山。
徐满楼,徐满楼此时会怎么样呢,是被白熊他们杀掉了,还是擒住了等他这个千户发落?
魏子杰一边想着,一边观看。
东路上山的路有点奇怪,起初非常险峻,只容得小队人马依次通过,但上到半山时,会有一块坡度极缓的地带,能容得下两百多人同时坐地休息。
当地山民把这块平地称之为“还魂坡”,意思是上山辛苦,从山脚到这坡地时人已经累得半死,魂都散了,但是,坐在这平地上稍息,魂魄会回来,故而称之为“还魂坡”。
但从这平地再往上去,地势又变得险要,须得小心前行。
带领这一队官兵往上的是一个叫熊翰林的百夫长,他四十多岁,身材已经发福,攀爬这山路实在辛苦。
好容易到了还魂坡,熊百户已经累得汗水涔涔而下,指挥官兵原地休息片刻。
“大人,要说这徐匪很会选地点啊,这还没有敌人阻拦呢,我们上来便如此不易,若是有敌从林中放箭,抑或从山上推行石头,我们更是寸步难行啊!”
说话的是另一个百夫长,叫做沈大红,原本留守千户府,后来被魏子杰下来带兵驰援赶来的,对前面的战况并不了解。
熊翰林答道,“废话,要不怎么说魏大人谋定而后动呢?”
沈大红鼻子嗅了嗅,皱眉道,“奇怪,我怎么闻到一股香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