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头便愣在了那里。
他不知道李白和杜甫是谁,但从少年的谈吐知道,这少年绝对不是个一般的人,他的话自己不能全懂。
或许是发现自己说多了,那少年忽然侧头,“老丈,去年五月以后,有没有一个姑娘,很漂亮的那种……来这里看月亮啊?”
那一瞬间,老孙头又有一种错觉,这个少年还是有些不正常。
那有一个人专门爬老高的山,到这南岳的顶峰来,就为了看月亮?
天下这么大,哪里不能看月亮?
哪里的月亮不一样?
但少年的眼神在暮色中亮晶晶的,宛如夜空的星辰,表明他正常得很。
“看月亮的姑娘……真的不曾见过!这样说吧,莫说看月亮的姑娘,便是陌生人也不曾来一个!”老孙头答道。
“近一年以来,你是唯一来此的陌生人。”想了想,他又补充道。
“哦……”少年失望的答了一声,扭转头去,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看着东边的天际出神。
夕阳忽地就跌到了山下,祝融峰上立马暗了下来。
老孙头摇摇头,知道这少年装着满腹的心事,便不再和他说话,自行装了一锅烟丝,点着了,慢慢地抽。
不多时,东边的月亮便升起来了。
难得天气晴好,夜空一片湛蓝,一轮巨大的满月仿佛是一个洁白的银盘,悬浮在空中。
清辉洒了下来,山间陡然又一片明亮。
远山近树,都沐浴在圣洁的月光之中。
一袋烟抽完,老孙头看那少年依然没有下山的意思,便自行慢慢往山下走去。
“年轻人的事,老头子是不懂啦……”
老孙头一边走,一边低声嘟噜了一句。
此后,日复一日,那少年总是在午后登山,等待月出,待月上中天便起身,一步步走下祝融峰。
老孙头已经习惯了这少年的所作所为。
这少年其实很正常,偶尔会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似乎带着几分邪气,但转瞬即逝。
有一次,老孙头看到这少年逗自己的孙女。
孙女正在做刺绣,不知起身干什么,老孙头看到,那少年的手忽然很快的动了一下,然后……孙女正在刺绣的小荷包便找不到了。
小孙女四处寻找,总也找不到,最后忽然发现,那个荷包居然在自己的裙子后面连着……她走到哪里,荷包跟到了哪里,她却找不到它。
小孙女奇怪地说,“咦,我的荷包怎么会在我的裙子上?”
那少年坐在门槛上,背对着小孙女。
老孙头不用看那少年的脸也能猜到他脸上一定会有一丝若隐若现的得意……
但那种快乐的情绪在少年身上停留的时间很短,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孤独,一种落寞,慢慢笼罩这少年的身上。
这后生,和我们不是一样的人哪——老孙头在心中感叹道。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老孙头便起床了,站在门前的大树下呼吸带着丝丝凉意的新鲜空气。
他忽然发现,那少年住的厢房也亮着灯,窗子上映着人影,原来少年也已经起床了。
老孙头感到奇怪,这少年,一般要睡到中午才起床的,今日为何起来这么早呢?
然后便见少年走了出来,手里提着包袱。
“老丈,叨扰你们很久了,我要离开了!”那少年说。
“这就要走了?”老孙头忽然有几分不舍,这后生委实不错呢,十个好后生。
老孙头还想挽留,但那少年显然去意已定,径自牵出那匹白马,把包袱捆在马背上。
之后,少年走到老孙头面前,把一封信交给他。
“老丈,若是见到一个十七八岁姑娘,长着弯弯的眉毛,鹅蛋形的脸蛋,麻烦你把这信交给她。”
老孙头接过来,说,“孩子,你的银子太多了……只不过住了十几天,哪里需要这许多银两?我退还一些给你!”
少年摇摇头,微笑道,“不必啦,多余的权当是做信使的工钱吧。”
老孙头还想说什么,少年已经牵着马去了。
一人,一马,身影慢慢消失在山路的那边。
那一刻,老孙头忽然有几分不舍,这少年,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