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思坐在他的面前,右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正在为他把脉。
在茅舍的一角,架着个火炉,火炉上吊着一个锅,锅里是为韩山童熬的药,一股药味正从锅中漫出,飘得茅舍内外都是药味。
本来,韩山童病情严重,延命已是不易,哪能承受车旅颠簸之苦?但李湘流恼恨韩山童不相信自己,加之要用韩山童胁迫李儒思,便秘密用车把韩山童运到了红云崖。
可怜韩山童身受重伤,刚刚好转,创口复发,再经过一路狂奔颠簸,到达红云崖的时候已经气息奄奄了。
这韩山童虽然不会武艺,但从骨子里说却是一条汉子,内心极为坚韧,或许是有什么话要说,所以一直坚持着不肯咽气。
见到李儒思之后,李儒思再次施展他的医术,为韩山童推拿活血,并熬了新采的紫背天葵等几味药给韩山童服下。
韩山童再次从死亡的悬崖上被拖了回来。
只是经过这几番折腾,他也只是暂沿残喘而已,想要恢复,神仙也难。
到达红云崖后的李湘流已经完全暴露出他的本来面目,他和李儒思一照面,便乘对方没有反应过来,指挥自己的心腹把李儒思带着的二十多人全部歼灭。
然后在李儒思目瞪口呆的时候,李湘流推出了韩山童。
为了韩山童的安危,李儒思不得不一切按照李湘流的安排去做。即便这样,李湘流依然派了自己的心腹看守韩山童和李儒思,防止他们逃脱。
其实,即便没有人看守,李儒思一介书生,哪能带着气息奄奄的韩山童逃走?
而此时此刻,一个炸雷响起,韩山童的眼睛忽然缓缓张开。
“儒思啊——”他清晰地低声叫道。
李儒思靠近,“明王殿下,我在这里呢!”
昏暗的茅舍中,火光跳跃,映照在韩山童的脸上,他低声说,“儒思,大元帅在颍上已经成功了!大元帅一定给我们写信了,但是被李湘流截获了…”
李儒思点点头,他的眼角湿润了。
他知道,韩山童此时此刻的思路异常清晰,言辞也非常流利,这不是好事,这是“回光返照”的迹象,这表面,韩山童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他喃喃地说,“属下用人失察在前,后有安排不周,在关键时刻离开,耽误了大事,属下对不起明王殿下的信任!”
“不怪你,儒思…”韩山童咳嗽了两声,接着说,“命运是上天注定的。我为举火而来,我已经把火种播撒在百万信徒心中。”
李儒思心中悲痛,但强行忍住,问道,“明王可有事情要交待么?”
“嗯…告诉福通,和鞑子作对,要坚韧,要坚持,不急躁,他有时就是太急躁啊…若势成,国号依然为大宋,林儿懦弱,彼可取而代之。”韩山童断断续续地说。
李儒思忍住泪水,答应道,“儒思记住了,一定转达大元帅!不过,明王若有不测,我等定全力拥戴幼主,断无二心!”
天边又一道闪电,把天地照得一片雪亮,仿佛是天边的火光传来。
闪电映在韩山童的眼中,韩山童低声笑了两声,“颍上的烈火此时正照耀天际,不日便能燃遍整个华夏…我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不,明王殿下,你的伤…并无大碍!”李儒思说。
韩山童不再理会李儒思,嘴中喃喃自语。
那声音越来越小,李儒思听不真切。
他把耳朵凑近韩山童的嘴唇,只听得韩山童断断续续的念道,“白莲花开,红巾飞扬…”
那声音戛然而止。
“看来这小子还想斗一斗,是你上还是我上,补玉兄?”李湘流看着百里濯缨一步步走来,笑着问曾补玉道。
曾补玉摇摇手,“他好歹也算是源自岳麓旁支,还是湘流出手处理比较合适!不过,不要杀他,万一《定河图》不在他身上,我们还要从他口中问出藏《定河图》的地点呢!”
李湘流悠然道,“补玉兄所言甚是!”
曾补玉忽然又说,“我看这小子的剑势很怪,湘流小心点!”
“补玉兄多虑了,这小子的剑法是有些诡异,但是他只会六式,况且都已经被我反复演练,我已经烂熟于心了!”李湘流哈哈一笑,大声道。
话音未毕,百里濯缨的“白羽”重剑已经刺道李湘流的面前。
只见百里濯缨屈膝下蹲,手中的剑平平刺出。
剑光带着寒意,如同寒水悠悠,水边的人离愁断肠,百转千回却又去意已决,再不回首。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地上的草丛为剑势所迫,陡然一起匍匐在地,瑟瑟抖动…
正是“望岳剑法”中的“风起易水”!
那萧杀之意铺面而来,让李湘流暗自惊心,想不到百里濯缨居然把这一招使出如此的威力,想必是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使他凝聚出了全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