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百里濯缨知道,在红巾军起事的那个晚上,和刘福通一起登坛的那个,绝对是真的!
因为刘福通和韩山童是师徒关系,两人一同登坛,一同揭开反元的大幕,如果韩山童是假的,刘福通不会发觉不了,更不会听之任之!
百里濯缨想起那时,那个红衣老人沉稳地一步步走在红地毯上,他在自己面前停下,枯瘦的手指抚在自己的头顶,仿佛慈祥的父亲。
“弟子有迷惑,请教主指点。”那一刻,百里濯缨无比虔诚、无比苦恼地说,“我喜欢一个姑娘,可是她和别人已经有了婚约!”
“睡了她!”那个慈祥的红衣的老人眼中带着一丝调侃,低声在他耳边说。
那就是真正的韩山童啊。
可是,眼前这一个,和莫小稚亲眼看到遇难的那一个,倒底哪一个是真的白莲教主?
如果眼前这个是真的,那遇难的那一个是什么时候调包的?
如果眼前这个是假的,章泽世弄出个假的韩山童,他想干什么?
但百里濯缨此时只能沉默,他知道,无论眼前这个韩山童是真是假,他都不能说破。
这些新败的红巾军,好容易聚在了这里,如果知道了这个韩山童是假的,只怕很大一部分会轰然而散!
而且,章泽世既然弄出个冒名的韩山童,必有所图,为了隐藏这个秘密,岂会轻易让百里濯缨活着离开?
百里濯缨和楚映雪对视了一眼,和李湘流一起躬身向韩山童和章泽世行礼。
李湘流手先向章泽世报告了探听到的情况,接着,楚映雪把自己知道的敌情也向章泽世说明。
章泽世轻轻地啜了一口茶,问道,“敌人势大,我等是否还有可为?”
他的眼睛看着李湘流。
李湘流一躬身,“方今天下思变,饿殍遍野,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这儿歌已经传遍天下,我红巾军虽然小受挫折,损失了一些兵力,但只需明王殿下和大人振臂一呼,那些饥民便会来投,何愁兵力不盛?”
“以末将看来,只要度过眼前危急,我军便能转危为安,席卷天下,还天下苍生一个朗朗乾坤!”
李湘流为人圆滑,他的本意是白莲教主韩山童只要还在,便能号召天下教徒和饥民加入红巾军,红巾军重振军威并非难事。但章泽世也是不好得罪的人物,于是把李湘流也加上了。
只是章泽世并非傻瓜,韩山童经营白莲教数十年,在教众中拥有不可比拟的地位,即便大弟子刘福通也没有他那种号召力,更别提他章泽世了。
在韩山童的重要性上,李湘流的看法是对的。
当下,章泽世并不说破,只是淡淡地说,“湘流看问题看得清楚啊!”
顿了顿,章泽世问道,“鞑子追来,湘流可有办法击退敌人?”
李湘流摇摇头,“鞑子势强,如果硬拼,我军难以取胜,为今之计,应当避其锋芒,迅速撤退,待末将思索,总有对策!”
说罢,他带着百里濯缨等人告辞出来。
百里濯缨走在最后,在经过韩山童身前的时候,忽然在他面前跪倒。
“弟子有迷惑,请教主指点。”百里濯缨低声说。
韩山童愣了一下,随即站了起来,缓步走到百里濯缨面前,把枯瘦的手放在他的头顶,轻轻摩挲。
百里濯缨低声说,“我喜欢一个姑娘,可是她和别人已经有了婚约!”
韩山童的眼中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收回手,然后弯下腰去,把嘴唇凑到百里濯缨的耳边,用只有百里濯缨听得见的声音低声说了三个字。
“睡了她!”
那三个字极轻,轻得不会有第二个人听到。
但百里濯缨听在耳中,却如同雷声轰隆隆滚过耳际!
其实,他一直认为,这个忽然从章泽世的后军冒出来的韩山童是假的,他只不过需要找个方法证明自己的猜想而已。
“睡了她!”红巾军起事那天晚上,韩山童对他说的那三个字,只有他和韩山童知道。
然而,眼前这个“韩山童”居然也知道,那只有一种解释:这个韩山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