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看这建筑群如此气派,答道:“果然,你家挺有钱嘛。”
陈星环顾周围,只见墙上挂着曹丕的真迹,室内立着水墨屏风。下人送了食盒,冯千钧又自顾自在一旁坐下,提了炉上烧开的水冲茶,解释道:“副业嘛,西丰钱庄,还有另一个作用,就是探听天底下的情报,南来北往,山海内外,大到皇帝家的家事,小到黎民百姓的十八辈祖宗,只要给钱,我们都能调查出来,天底下就没有冯家得不到的情报。”
居然还是长安城中的情报头子,陈星只觉这一路上实在太小看冯千钧了。
冯千钧冲好茶,朝陈星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所以抵京第一天,西丰就知道了项述的真正身份叫述律空,乃是敕勒古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单于……”
“……也知道了我们夜闯皇宫。”陈星说。
“唔,”冯千钧说,“还知道你是晋阳大儒陈喆的独生子,宇文辛少年时,曾在你家学艺,只是世间之事罢……贼老天无眼,堂堂正正、顶天立地的正人君子从无善报;坏事做尽、死有余辜的鼠辈却总是……”
陈星到一旁坐下,笑道:“这么说可就不合适啦。行事方正,那是因为咱们觉得这是对的,可不是为的图善报。”
冯千钧先是一怔,继而释然笑道:“是,是的。你可比大哥看得开太多了。”继而带着试探神情,朝陈星问道:“那宇文辛……”
“嗯?”陈星正想着如何开口找驱魔司遗址一事,要硬着头皮在别人家里翻箱倒柜似乎也不太合适。冯千钧却观察陈星神色,末了忽然道:“罢了,没什么,宇文辛在长安城中媚上欺下,此人不可深交,提醒你一句。”
“看出来了。”陈星坦然道。
冯千钧安静地看着陈星,目中似有不忍之色,陈星倒没怎么注意到这一抹转瞬即逝的怜悯,用了饭,喝过茶,终于切入正题,朝冯千钧道:“冯大哥,实话实说,今天贸然过来,是有一事相求。你还记得,咱们路上说起的驱魔总署一事不?”
话音落,纸门却倏然被拉开,冯千镒之声道:“舍弟已原原本本,告诉了我。”却是驱使轮椅,进了厅内。
陈星忐忑道:“这实在是一个不情之请……”
“不。”冯千镒入厅后,冯千钧便不吭声了。
冯千镒朝陈星说:“天驰,实不相瞒,我们冯家在三百年前,也曾是驱魔师一脉,大伙儿都是同行。”
陈星:“!!!”
陈星顿时站了起来,一脸震惊地看着冯千钧,冯千镒则淡淡道:“这就是我所说的‘缘分’。”
冯千镒将膝前环首刀拔了出来,两指挟刀锋,将刀柄递给陈星,说:“这柄正是汉时留下来的,代代相传的宝刀,古时相传,森罗万象封有青木正气,现世之时——”
陈星接过刀:“可令神州万千草木成兵,移青峦,平溪谷。”
“你知道?!”冯千镒双目顿时亮了起来,带着惊讶的神采。
陈星在古籍上读到过众多法宝,起初与冯千钧相识,来不及细看他的佩刀,眼下接过握在手中,只见刀背上一行钟鼓文:森罗万象。
第14章 入库┃是不是我不答应你的条件,你就不让我进去?
陈星只约略一看,便将环首刀归鞘,还予冯千镒,笑道:“太好了!原来你们也是驱魔师!”说毕又遗憾道:“有关它的传说,在古籍上曾有过记载。只可惜,现如今万法归寂,一切法宝都成了废铁。”
说着陈星出神回忆,冯家究竟是驱魔师中的哪一支?但曾经在师门中读过的文献记载里,大多只有人世间妖怪、神兵、法宝的图谱,极少提及驱魔世家谱系。毕竟岁月渊长,各世家起起落落,又因中原动荡而改姓迁籍,考究出身并无太大意义。
“一切法宝?”冯千镒眼底明显现出了怀疑神情,问道。
陈星听见冯千镒自报家门,是十分欣喜的,就像下山前师父所言,人间一定还有驱魔师世家,只是受万法归寂所限,一切法术、法宝都已沉睡。
假以时日,只要天地灵气尽复,这些驱魔世家便将成为抵抗天魔的中坚力量。陈星丝毫不怀疑,自己在完成艰巨任务后便已死而无憾,余下的事,自然有仍然留存在这世上的驱魔师们去烦恼。
“除去心灯。”陈星索性把话说开,大家既然都是自己人,也不瞒冯千镒,想必冯千钧已告诉了兄长,便主动亮出手中光芒,解释道,“心灯以人为寄宿体,存在我的三魂七魄中,所以勉强还能发发光。”
说着,陈星又忍不住看冯千钧,心想你可是瞒了我好久呢。
冯千钧认真道:“对不起,天驰兄弟,愚兄受了严诫,有关驱魔师的家承,绝不可贸然朝任何人提起。事实上这些年来,冯家的产业、族人,都有责任在身,就是守护这把神兵,等待它恢复光彩的一天,先父过世前将它交给我,我也有我的苦衷。”
陈星点点头,大方地说:“没关系,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冯千镒轻描淡写地说:“如今天下是什么情况,小兄弟您也看到了。这些年来,冯家一直在为光复中原而奋战,山长水远地将千钧从姑苏唤来此地,也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若森罗万象果真是件所谓的‘上古法宝’,那么我们的光复大业,便将迎刃而解。小兄弟,我记得,您是汉人。”
冯千钧听到这里,终于插了句话:“大哥,天驰正在想解决这一切的办法。”
陈星打量冯千镒,再看冯千钧,笑道:“这才开了个头呢。”
冯千镒马上道:“只要能帮上忙的,请尽管开口。”
“那我就不客气了。”陈星答道。
冯千钧示意陈星先别急着高兴,让自己来说,他朝兄长解释了陈星来意,陈星便赶紧在厅内铺开于工曹内取来的建筑图,解释道:“根据我的调查,汉末之时,长安驱魔司总署就在这松山之中,只不知道西丰钱庄与松柏居选址时,有没有挖出来过什么东西?譬如说古地图、信件一类的……”
说着,陈星抬眼观察冯千镒神色,再看冯千钧,冯千钧摊手,示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冯千镒却是神色如常,答道:“西丰钱庄乃是我们的曾祖父所创办,当初在长安建址时,此地是一片荒山,你确定曾经的驱魔司总署就在山里?”
陈星说:“如果图纸没有骗人的话。”
长安城经过汉末董卓、李儒等人几番焚烧践踏,三国时几乎荒废殆尽,晋时几次扩建,城市扩大后,又遭五胡南下洗掠,匈奴人、汉人、氐人轮番入驻,烧了推,推了填,填了建。三百年来早已再难觅当初的一砖一木,但陈星仍然抱着些许希望,只因驱魔司总署的卷牍间是在地下。
“就在此处。”陈星指着当初建筑的一块地方,那是地底的施工图,解释道,“当年有关万法归寂一事,先辈们一定留有资料。这将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冯千钧端详图纸,望向兄长,两兄弟交换了一个眼色。
陈星:“?”
陈星试探着问:“能让我沿着图纸所指方位去看看么?”
冯千镒沉吟良久,冯千钧说:“我带天驰去罢。”
“你进不去。”冯千镒答道,“罢了,既然是自己人,进一次也不妨。”
陈星怀疑地问:“这地方,很重要么?”
冯千钧想说什么,却被兄长制止了。
冯千镒终于道:“西丰的库房,连着地底下,全是放钱的地方。”
是夜亥时,冯千镒拄着轮椅,将陈星带到一间大宅外。冯千钧只来到门前,便停下脚步,示意陈星跟着进去就行,自己在外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