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家父的诗,草书也是家父所题。”
“宋姑娘。”迎上前的小厮似认识宋令仪,“您今日怎有空过来了?”
宋令仪将视线挪到王瑾晨身上,小厮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位郎君长得好生俊俏,不过看着有些眼生。”
“越州解元也是日后的新科进士,头一回来洛阳你自然眼生。”
“郎君真是好风仪,来咱们店吃酒便是寻对了。”小厮将二人迎入店内,“咱们店的规矩,只要能对上所有对子便能免去酒钱,白增您一壶剑南烧酒。”
“我不喝酒的。”王瑾晨回道。
“这年头还有不喝酒的读书人?”小厮扭头道。
“王公子不喝酒是怕喝酒误事吧。”宋令仪替其回道。
小厮将二人带到二楼有观景长廊的雅间,“二位请稍等,菜与酒马上就来。”
小厮转身飞快下了楼,跑到店家跟前嘀咕了一阵子,“越州解元?宋姑娘带来的?”
“是,宋姑娘说他还是这一榜的新科进士。”
店家惊道:“皇榜还没有张,如何知道他一定中了进士,姓什么?”
“听宋姑娘称呼好像是姓王。”
“越州,王解元…莫非是太平长公主看上的那位,”旋即侧抬头盯着楼上大喜,“快快,将笔墨纸砚拿来。”
“喏。”
宋令仪靠着窗前的木榻坐下,望着四处走动打量的人开口道:“除了妓院,洛阳的大部分酒楼里都有风尘女子,狎妓被视为风流,王公子可想试试?”
“啊?”王瑾晨转过身楞道。
“公子放心,这里酒楼里的只卖艺。”
“不用了。”王瑾晨看着房中摆放了许多乐器,“我对这个没有什么兴趣。”
“是对音律还是?”
“人。”王瑾晨跪坐在一把伏羲琴桌后,“当今视狎妓为风流,文人墨客无不如此,是因为女子位卑而已,若换女子养男宠,则被视作不耻之举为人所诟病,我可怜她们,也可怜我自己。”
这一番解释,使得宋令仪满眼惊楞的看着王瑾晨,“奴家极少见到男子会替女子说话,尤其是这种不公平,”旋即柔声问道:“公子可懂音律?”
“略懂一二。”
宋令仪起身,穿臂环而过的披帛随风拂动,随后缓步走到王瑾萱身侧,除了桌案上的伏羲琴旁边还挂有一把琵琶与羊角胡笳。
“家父善琴,奴家自幼也习琴,但以琵琶居多,奴家今日能有幸听上一曲?”
“宋姑娘想听什么?”王瑾晨抬起手轻压在琴弦上。
“公子可会《定风波》?”宋令仪问道,旋即又改口,“只是教坊中一首未有什么名气的曲子,公子若是…”
“攻书学剑能几何?”王瑾晨拨动着琴弦,旋即双手压下笑道:“这首曲子节奏极好,日后定会有才子填词,使之成为名词。”
宋令仪取下墙上的琵琶,“赏脸合奏一曲?”
王瑾晨摸了摸琴弦,“可是可以,只不过适才我试了一下音,这琴的音色差了些。”
浑厚的琴音与琵琶声从楼阁内传出,低头吃着干草的骏马咀嚼着秸秆仰起脖子。
“问儒士,谁人敢去定风波?”女子婉转的唱声伴着琴音一起回旋在房中。
接近尾声之时,中指勾起的琴弦突然崩断,弦断的刺耳声将演奏打断。
宋令仪将琵琶放下,凑上前紧张道:“流血了。”
对突然凑近来的人王瑾晨慌忙将手缩回,起身离远了些道:“没事,只是破了点皮而已。”
“你这般慌张,面红耳赤的,难不成一个大男人还怕被弱女子吃了不成?”宋令仪打笑道。
“男女有别,姑娘请自重。”
“二位客官~”店家笑眯眯的拿着两壶酒步入房中,身后跟随的小厮还拖着一个朱漆木盘子,上面放着纸墨笔砚,“郢州富水,乌程若下,都是上等的好酒。”
还不等王瑾晨开口婉拒,宋令仪便抢先问道:“这酒要如何能喝到,几钱?”
“不用钱,只要这位解元能对上我家出的对子赠上一副墨宝这酒我就送给二位。”
“可是这位解元不会饮酒。”宋令仪又道。
店家将酒壶放下,拍了拍手,几个小厮抬着一些茶具进入房内,又将一张矮方桌收拾妥当,店家指着一桶清澈的水道:“这是城郊的山泉水,刚刚快马送来的,茶是从蜀中来的早春新茶。”
见人不动,宋令仪笑道:“王公子可是舍不得墨宝?”
“倒不是舍不得,你说的这些都是名酒名茶,我的字能值多少钱?”
店家听后开怀大笑,“老朽经营此楼数十年,还从未见过士人会替商人考量的,解元放心,等您高中,咱们店皆您的名声所得可不止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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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店家带着一幅字笑吟吟的出了房。
“王公子不愧是书圣的后人,那一手秀外慧中的字,倒是在男人里极少见到,”宋令仪将煎好放凉了的茶送到王瑾晨桌前,“就跟公子的人一样,也难怪她们说字如其人。”故意将尾音拖得极长,意味深长。
“字是字,人是人,”王瑾晨伸出手强行解释,随后又有些犹豫的缩回,“好字未必是好人,举人进士做官者精通书法者不少,可是清廉正直之士又有几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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