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2 / 2)

沈奚靖没好气瞪他一眼,他总觉现在的样子非常看不得,也不知为何穆琛这样喜欢。

随着他身体越发沉重,穆琛对他的关怀体贴也越发明显起来。

沈奚靖现在十分嗜睡,早晨都要很迟才醒,每天穆琛上朝的时候,都轻手轻脚,直接到外殿梳洗更衣,等到沈奚靖醒来的时候,往往穆琛已经下朝,他会帮他洗漱更衣,然后亲自帮他梳个头发。

尔后沈奚靖用早膳,穆琛就在一旁陪着,细心记下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好让御厨随时更换菜单,早膳之后,沈奚靖要到宝仁宫处理宫里事,穆琛知道这个时候他不好跟着,便让蒋行水与张一哲好好伺候。

午膳两个人一起用过,穆琛会陪着沈奚靖念一会儿书,这时候多半是念给大宝听的,夫夫两个十分享受每日午后这段时间,气氛总是很好。

下午,穆琛一般是到练武场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去前政所处理朝政,而沈奚靖则会午歇,偶尔精神比较足,就去找宋瑞或者周荣轩串个门。

他有孕之后胖的很快,李明着实担心孩子太大不好生,便总让他多活动一下,所以,虽然已经贵为贵侍,去栖霞宫或朝辞阁时,也多半是步行。因为穆琛无法时时跟着他,总会十分担心,沈奚靖每次出门,他宫里上到总管,下到大宫人,都得跟在身边,一个都不能少。

他是皇帝,宫里他说了算,沈奚靖莫可奈何。

到了晚膳时候,沈奚靖就会回到锦梁宫,等穆琛回来开饭。

他不耐饿,穆琛十分清楚,总是早早归来,陪他说说前朝的事情,然后用晚膳。

等到晚膳之后,穆琛会陪着沈奚靖在御花园里散散步,他们有时候说一些民间趣事,有时候却不怎么说话,静静一起走着,也很舒心。

散步回来之后,两个人就回到寝殿,一起处理当天遗留下的奏折。

现在沈奚靖的帝君印玺还不可用,所以他都只朱批意见,然后盖穆琛玉玺。

他的字和穆琛的差很多,因为许多年未曾习字,所以做了宫侍之后着实苦练了许多时日,如今看上去也只算中规中矩,而穆琛的则更飞扬跋扈一些,朱批的字不一样,大臣们是一早就心里清楚的。

但沈奚靖在穆琛的教导下政治领悟十分出众,批复的奏折也大多言简意赅,所以也基本没人敢说他不好。

穆琛对他十分信任,他批的基本上都不会看,有不好批的折子,沈奚靖会跟他讲,两人共同协商,所以,穆琛每日工作也能很快完成,然后早早上床休息。

有孕的第四个月到第七个月,两个人还是可以有些房事的,虽然他们年轻气盛,但到底十分顾念孩子,因此同房次数并不太多,实在忍不住了,才会温存一番。

一日一日过下来,倒也跟寻常人家,没有什么不同。

穆琛自幼就期待这样生活,如今终于可以达成心愿,倒也觉得此生无憾。

十一月十三日,穆琛下了朝回来陪沈奚靖吃饭,便告诉他待会儿云秀山要进宫来看他。

十月时云秀山已经被穆琛下旨册立为康亲王世子正君,十月底行过大礼,拜了宗庙,那时候沈奚靖还出宫去看了他,知道他跟康亲王感情和睦,心里便安定不少。

他如今身体日沉,在内宫里串门穆琛都不甚放心,让他出宫就更不可能,所以,穆琛便让云秀山每月都进宫陪陪沈奚靖,好让他总是高高兴兴的。

可不,算算时候,也是到了云秀山进宫的日子了。

听说云秀山要来,沈奚靖十分高兴,比平时多喝了半碗汤,穆琛面上不说,心里却老大不高兴,总觉得在沈奚靖心里,他表哥比他重要得多。

不过这个节骨眼,他可不敢跟沈奚靖说他心里打翻了多少醋瓶子,否则又要惹沈奚靖生气,几天不给他好脸色。

往常云秀山来,穆琛一般不会陪在一边,一个是沈奚靖见到云秀山就懒得理他了,再一个,云秀山是个十分细心的人,穆琛自然放心让他陪着沈奚靖。

可是今日,穆琛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还是稳稳坐在前殿里喝茶。

沈奚靖拿眼睛扫他好几眼,还不见他走,终于忍不住问:“阿琛,今日你不用去书房看折子?”

穆琛笑笑,伸手试了试他跟前那本茶得温度,道:“今日除了云正君,还有一位客人来看你,这位我没见过,跟着一起认识认识。”

话是这样说,但穆琛心里却是怕沈奚靖见了人太过激动,便留下来亲自盯着他。

沈奚靖猜不出来谁要进宫来看他,但看穆琛那神秘样子想必不会告诉他,于是撇了撇嘴,拿起一旁没看完的话本,读了起来。

一直到巳时正,外面宫人才报:“康亲王世子正君求见嘉贵君。”

沈奚靖看了一眼穆琛,扬声道:“宣。”

不多时,云秀山笑着走了进来,他现在起色好了很多,眉宇间也在无以前那样压抑与凝滞,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精神,他进了正殿,有些意外看到穆琛也在座,于是先给二人行了礼,得了穆琛的准,才坐到沈奚靖边上,上下仔细打量他。

沈奚靖如今模样变了许多,最不耐别人这样看他,但云秀山却是他仅剩的亲人,自然怎么看都可以。

云秀山瞧了他一会儿,才说:“奚靖,你可是一日比一日精神,小家伙最近如何?”

有穆琛在,云秀山断然不敢直接摸沈奚靖的肚子,他如果不在,那就另说了。

沈奚靖拍了拍鼓起来的肚皮,笑道:“好着呢,表哥最近也胖了,想必康亲王府里伙食不错。”

说起穆珏来,云秀山脸上的笑便温柔许多,他和穆珏心结都已经解开,正待好好过日子,自然十分舒心:“你可别打趣表哥,诶呀,一进来看见你就忘了,小宇,把我带的东西拿进来。”

不多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宫人从外面进来,康亲王是皇帝的亲叔叔,最正宗的王爵,他王府里伺候主子的人自然都是宫里出去的宫人,眼下跟着云秀山的,就是早先宫人所里的得力宫人。

那个叫小宇的宫人十分利索,给穆琛与沈奚靖请了安,便直接捧着一个包裹站到云秀山身后,低头不再言语。

云秀山把他手里的包裹放到他和沈奚靖中间的桌上,一边解一边说:“你也知道表哥没什么本事,只会做些衣物,虽然将来小皇子什么都有,但我闲着也是闲着,给他做了些小衣服裤子,你放心,用的料都是皇上赏下来的贡品,你看看喜不喜欢。”

那包裹看着不小,云秀山打开,里面竟叠了一摞衣服,大多都是浅色的,看起来十分粉嫩可爱,云秀山在每件衣服的下摆都绣了简单的纹样,看起来十分别致,娃娃长得快,云秀山最小的只做了一件,周岁的多一些,虽然孩子衣服小,但看云秀山这做工,绝对十分耗时。

沈奚靖看着那一摞衣服,眼眶又红了,他有孕之后情绪很容易波动,云秀山这衣服一拿出来,他就想哭了。

“好啦奚靖,你要是哭了,皇上还得埋怨小的,回头好好收着,也算是我给小外甥的见面礼,他周岁的时候,我就不给了。”云秀山见沈奚靖要哭的样子,忙说两句逗他笑。

果然,沈奚靖听了,便收起了眼泪,回他:“那可不成,周岁的时候还得备礼,表哥可不能抠门。”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对彼此性格都很熟悉,于是打趣两句,两个人都很高兴。

穆琛见他们两个有说有笑,便安静坐在一边看书,一句话都不插。

不多时,外面又有宫人来报:“淮安褚家求见嘉贵君。”

淮安褚家?沈奚靖在短暂的茫然之后,马上便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云秀山的手,就想拉他往外面跑:“表哥,是谢二哥!是二哥!”

云秀山也愣住了,但是他却还记得压住沈奚靖的身体,让他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道:“真是谢二哥?之前世子跟我说,派人去上虞找他,没找到人。”

沈奚靖用力点头,这会儿谢书逸正在外面等着,他也不能把当初怎么遇见谢书逸那段曲折过程讲了,正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穆琛讲话了:“宣。”

穆琛说完这句,有转头看沈奚靖,脸上十分严肃:“每次说你每次都不听,刚才不是又忘了。”

这次他确实是激动了,沈奚靖脸上一红,小声道:“我知道啦,下次一定注意。”

穆琛冷哼一声,倒没说什么,云秀山在一旁看他们两个互动,总觉得十分好笑,但他可注意着,绝对不会当着皇上的面笑出声来。

不多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进来,穆琛刚下了早朝回来,还未换衣服,虽然谢书逸没见过皇上,但他做布料生意,到底认得那身衣服,所以一进来,他虽然已经看到了沈奚靖和云秀山,却还是得先穆琛行礼,穆琛让他站起来后,他才激动地看向沈奚靖和云秀山。

自从天启元年阔别,他们兄弟三人已经十年未见,彼此的样子,已经跟小时候完全不同了。

沈奚靖记得,那时候谢书逸高高瘦瘦,跟麻杆一样,如今再看他,或许是在布坊里做多了粗活,倒显得十分高大结实,但他眉宇间,还是能依稀看出幼时样子,这也是为何沈奚靖当时能认出他来的原因。

他们三个对视良久,谁都没有讲话,直到谢书逸道:“小云,小五,看到你们都好好地,我心里真是高兴。”

说着,二十多岁的大男人,突然痛哭出声。

时光交错了十余载光影,他们三个再次见面,彼此都想起了那一年艰难的往事。

沈奚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和云秀山一同哭了起来。

他们再见面,想起的不光是他们自己,还有许多再也见不到的人,已经早亡的徐海,还有消失不见的卫彦,他们如今是过得好,但是这十年来,每一个人都是咬着牙活过来,就像沈奚靖和云秀山在宫里卑躬屈膝辛苦劳作,就像谢书逸当年沿路乞讨,才好不容易到了淮安。

他们三个哭了好久,直到穆琛出声给谢书逸赐坐,他们三个才渐渐止住了泪水。

在沈奚靖和云秀山的追问下,谢书逸慢慢说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他确实在上虞过不下去,地里种不出东西,还要受他人欺负,当时谢书逸心心念念想到就是十几年后给云秀山和沈奚靖一个富足温暖的家,于是他独自一个人离开上虞,想要到衢州去碰碰运气。

衢州是大梁最繁荣的郡府,谢书逸当时一点钱都没有,靠沿街乞讨到了衢州,可是他到了衢州,却发现像他这样的小乞丐,就算讨一份不要钱的学徒工,也基本不可能,于是他只能咬着牙,一面继续乞讨以维持生活,一面每日都上各各商行铺子里求工。

大抵他运气是真的好,被当时去衢州办事的褚家族长看中,带回家里做学徒。

在褚家的前几年,他每日起早贪黑,干最累的活,做最苦的工作,无论寒暑雨雪,也无论病痛折磨,总算是让所有染坊的师傅都对他赞不绝口。

说起来,他也确实对染布极有天赋,一直到天启六年,才被褚家族长收为关门弟子,他也是褚家族长唯一的弟子。

那时候,褚家族长让他答应永远不背叛褚家的誓言,把褚家最宝贵的梁染手艺产传给了他。

谢书逸世家出身,自然是说到做到,他既然发了誓,便永远不会背叛褚家,就算他只是作为褚家传承技艺的中间人,等褚家大少爷有了自己的孩子,他要作为师父,再把这身手艺传给大少爷的孩子,他也一句怨言都没有。

如果不是褚家,他早就饿死在衢州,哪里还能等到云秀山和谢书逸出宫。

他这一番话娓娓道来,云秀山和沈奚靖都觉得不胜嘘唏。

谢书逸看着云秀山和沈奚靖穿的精致的衣服,心里倒也十分安定。

当初他从上虞回到淮安,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别提有多高兴了,他用尽一切方法最快打理完褚家的事情,紧赶慢赶来到帝京时,已经是十一月余了。

他找到曹易泽的府邸,被奉为上宾,然后曹易泽告诉他了沈奚靖和云秀山如今的身份。

说实话,谢书逸不是不吃惊,当年他们几个在上虞吃不饱穿不暖,每日都在挣扎生活,谁又想到,十年之后的今天,云秀山已经是康亲王世子正君,而沈奚靖,却已经是大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侍了,并且,他快要当爹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让谢书逸猝不及防,却也觉得十分高兴,他弟弟们,终于有了好的归宿,他早就听过穆琛南行的事情,只是当时他没想到,陪伴在皇帝身边的那位侍君,正是他的弟弟。

谢书逸看着他们两个,突然道:“你们都好好的,我也就安心了,这么多年,我总是悔恨,当年如果不是我太弱小,你们也不会进宫,现在看你们,连最小的小五都要当爹了,我真是高兴。”

他当年差点饿死在衢州,都没哭过,现在见着沈奚靖和云秀山,却止不住眼睛里的泪水。

苍天有眼,他们的父亲爹爹如果看到,也能瞑目了。

三个人十年没见,有许多话要说,一打开话匣便没完没了,终于,穆琛过来拉起沈奚靖,对另外两个人道:“好了,先用过午膳,再来叙话吧。”

叫他这么一说,沈奚靖顿时觉得肚子里咕噜咕噜叫,脸上一红,偷偷在穆琛手上捏了一把,道:“先去用膳吧,宫里的御厨手艺不错,二哥得好好尝尝。”

一家人和和气气用了午膳,到了下午,穆琛见沈奚靖情绪已经稳定,便不再打搅他们兄弟三人的会面,独自去了前政所。

他走了之后,谢书逸和云秀山才松了口气,不再那么拘束。

沈奚靖道:“皇上很和气,表哥,你又不是不熟悉他,怎么每次都那么害怕。”

云秀山看他一眼,道:“他只对你和气,你又不是没见过他早朝的样子。”

谢书逸看他们两个谈及穆琛,心里便有些担忧,道:“小五,今上贵为天子,将来宫里要是宫侍多些,你可不能委屈自己,要是实在过不下去,二哥就算不要这条命,也要带你出去。”

沈奚靖知道他满心都惦念他们这些弟弟,反正谢书逸也不是外人,便道:“二哥不用担心,实话与你说,如今宫里这些宫侍明年也都要离宫,皇上不喜人多,以后,也不会再开采选。”

听了沈奚靖的话,谢书逸一开始满面震惊,缓下之后,脸上又露出笑容来:“那就好,那就好,小云在康亲王府过得不错,我只要知道你也好好的,就总算放心了。”

做哥哥的,哪里有不关心幼弟的,尤其是他们当年那样状况下认了兄弟,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彼此之间的感情,也早胜过寻常兄弟。

人道患难见真情,这话是不假。

云秀山见谢书逸说起他们情况,便问他:“二哥,别光说我们,你身边,可有人了?”

这个问题,沈奚靖也是十分关心,谢书逸看他们两个都一脸期待看着自己,便苦笑道:“我一直惦记着接你们出宫,惦记着用心工作多赚些钱,从来没想过自己的事情,见你们两个都好,我回去也得找个伴过日子了。”

沈奚靖马上道:“二哥,你要一直待在褚家吗?之前皇上有说过,想要给咱们发还爵位田宅,那时候,你便还是平远公,回来帝京生活,咱们兄弟三个,也能时常见面。”

他说的事情,谢书逸显然从未曾想到,等他说完,整个人都愣住了,过了好久,谢书逸才叹了口气:“有这爵位,住着偌大的宅子,又有什么用?我十来年未读书,要说染布我是一把好手,做官就算了,空有爵位名头,还不是叫人看笑话,再说,没有褚家,我早就死了,我既然答应留在褚家,就不会离开,如今我也只上京来看看你们,见你们过得好,过几日便回去了,家里事多,我都要操心,不能离开太久。”

云秀山和沈奚靖听他这么说,都沉默了,他们兄弟三个十年未见,未曾想马上又要分开,虽然淮安离帝京并不遥远,但一来一回,也得月余,将来再见面,只怕有些难了。

谢书逸见他们两个脸上都十分不舍,便笑道:“京里也有褚家的布庄,我年年都会过来,总会见着的。”

这倒也是还行,虽然不在一处,但知道他家在哪里,知道他过得很好,那便够了。

三个人絮絮叨叨说了一下午的话,晚膳前谢书逸便要走了,云秀山有些难过,便说:“二哥,回去寻个好人家的公子,有了喜事,千万记得给京里派个消息,奚靖虽然去不得,但我可以。”

谢书逸眼里满是泪光,点点头,道:“好。”

他不过在京里待了五日,进宫看了沈奚靖两次,又去了康亲王府见了世子,才依依不舍离开帝京。

再见时,已经是来年盛夏。

98

日子逐渐冷了起来,年节之后,沈奚靖便鲜少出门。

如今已经是二月中旬,再有几天,他的长子便要出生了。

去岁这个时候,他才刚刚给穆琛做宫侍,虽不说每日惶恐不安,但在他心里,到底不是十分欢喜。

沈奚靖靠坐在锦梁宫寝殿的榻上,有一下没一下摸着肚子,宫里很安静,他半合着眼,似乎要睡着的样子。

但他脑子却很清醒,最近这段日子,他总想起从前的事情。

忽然间,沈奚靖感到下腹一阵疼痛,恐怕这几天,育道也能开了。

大梁人生孩子,是要在产前几日,腹部肚脐靠下位置裂开四指宽的育道,等时机成熟,孩子便会从这里出来,孩子诞生之后,那育道也会在一个月内慢慢合拢,最终完全看不出来。

这大概是朱玉丸最神奇的功效了。

沈奚靖以前从未见过旁人育道是什么样子,如今他下腹时时胀痛,恐怕要先看看自己的了。

穆琛进来的时候,就看他正皱着眉头,伸手在下腹部来回摸着。

“怎么了?”穆琛一惊,马上过去扶起他,让他靠坐在自己怀里,“你要是不舒服,就叫宫人们进来,赶紧招呼太医。”

沈奚靖摇摇头,他肚子这会儿正痛,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抓住穆琛的手往他下腹探:“阿琛,帮我看看,育道是不是开了。”

这是沈奚靖第一次生孩子,开育道的过程不仅十分痛苦,而且还很漫长。

谁在肚子上裂开一个口子,都不会好受。

穆琛突然害怕起来,前几天沈奚靖总是不太舒服,他们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今天看沈奚靖痛的脸色发白,他还是觉得分外心疼。

这会儿正是寒冬,但是锦梁宫里的地龙烧得很旺,沈奚靖只简单穿了内衫和外衫,方便他活动,穆琛很快就解开沈奚靖下摆的扣子,掀起外袍往他肚子上摸去。

入手一片滚烫。

李明早就给他讲过,一旦沈奚靖觉得非常疼痛,肚子上的温度也高于体温,那么恐怕育道就要开了。

穆琛颤抖着手,往沈奚靖下腹部摸去,却摸到一手的湿滑。

他拿出手一看,见满手都是鲜红的血。

沈奚靖的育道在慢慢成形。

为了保护孩子不过早出来,育道一般只在腹部形成断断续续的裂口,到生的那日才会全部打开,让孩子能顺利诞下。

头一次做爹的人都会十分痛苦,沈奚靖多能忍耐的一个人,这会儿都已经痛得呻吟。

育道裂开的时间十分漫长,但旁人却无计可施,这个过程中不能用药,穆琛曾经问过李明,只说结束之后用热手巾给沈奚靖清理干净身体,然后让他尽量不要活动。

穆琛一边安抚着疼到极致的沈奚靖,一边把他抱到床上。

他的脸色,甚至比沈奚靖还难看。

这会儿功夫,沈奚靖的外袍也被鲜血染红,实际上,大梁的人生子,开育道的过程比生更痛苦,等这一日熬过了,生的时候就快得多了。

为了怕沈奚靖冻着,穆琛叫蒋行水进来给加了一个炭盆,又让拿了手炉放到床上。

等一切都做好后,穆琛才回到床边,帮他脱去已经染血的外衣。

沈奚靖满脸都是汗,一双手用力抓着身下的锦被,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去按育道的开口。

那是十分危险的,一旦育道未开,他的手伸进去刺激孩子引起早产,那么必须用剪子剪开未开的部分,穆琛曾经让李明给他反复讲过这时候的反应,但看沈奚靖这样痛苦,穆琛也有些慌神。

当他终于帮沈奚靖脱掉外袍,又把染血的内衫也敞开,沈奚靖高高隆起的腹部便清晰呈现在他眼前。

穆琛颤抖着手,用床边干净的棉布浸到热水里,探过头去看沈奚靖的下腹部。

那里,有一道细微的裂缝,鲜红的血从裂缝里往外流,看起来十分可怖。

“马上就好了奚靖,快好了。”屋里这样暖,但穆琛却觉得自己手脚冰冷,他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敷在沈奚靖的育道处,换来沈奚靖低低的痛哼声。

“这样会不会好些?奚靖,别咬嘴唇。”穆琛把一直坐在沈奚靖身旁,握住沈奚靖的手,不停跟他说话。

这个时间似乎持续了很久,终于当穆琛换到第三块棉布的时候,沈奚靖的呻吟声才渐渐消了下去,穆琛这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冷汗,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汗水打湿,沉沉贴在身上。

宫人们都没有进来,太医也只敢守在门口。

穆琛知道,这个时候,沈奚靖是不愿意让旁人看到的,他能为沈奚靖做的,就是一直陪在他身边,一直跟他说话,让他不去想身体上的疼痛。

“好点了吗奚靖?已经不流血了,我帮你擦擦身上的汗好不好?”穆琛声音很轻,很柔和,唯有对沈奚靖,他才会这样讲话。

这个时候,沈奚靖觉得自己身上的疼痛终于缓了下来,他松了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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