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策+番外作者:燕赵公子
第9节
他身材修长,但有些消瘦得厉害,长相也清俊,虽然手握重权,但却有一丝文人气,传闻他文章诗书都是极佳,也许不假。
他们那边离周荣轩这边有些远,皇帝与康亲王也还未到,显得周荣轩这里格外冷清。
他道也不在意,让陈岁斟了杯茶,细细品着。
这大宴的宴食虽然漂亮,但并不好吃,也就博个精致,但是茶到底是好茶,周荣轩喝了一口,顿时唇齿留香。
不多时,和元殿的总管又唱道:“皇上驾到,康亲王到,康亲王世子到。”
大殿里的人们又都站了起来,只柳华然依然稳坐不动。
皇帝穆琛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他换了一件大杉,这一件也是玄黑,但袖口与腰带却是藏青,九龙朝珠锦纹绣灿若星辉,显得少年皇帝益发英俊挺拔。
跟在他身后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他穿着玄紫色的亲王朝服,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看上去比林子谦还有单薄,应是十二皇叔康王爷。
他是先帝最小的弟弟,从小体弱多病,他也只有一个儿子长大成人,就是走在最后的康亲王世子。
康亲王世子二十些许的年纪,刚过束冠礼,此时正穿着亲王世子朝服,他相貌与皇帝十分相似,面如冠玉,身材修长,但他嘴唇更薄一些,显得整个人都更凌厉。
看起来,比皇帝还要更不好相与。
康亲王一家都十分低调,王君与世子更是极少出席宫宴,这次不知怎地,父子俩都一起过来,朝臣们都有些莫名。
皇帝一步一步走上高高的龙椅,他先与柳华然点头,这才转身坐下,道:“众爱卿平身,坐吧。”
所有人又哗啦啦坐了下来,康亲王带着世子,先与柳华然问安,才到周荣轩身边坐下。
沈奚靖正好奇那康亲王世子长相,却感到身旁云秀山浑身僵硬起来。
“怎么,表哥?”沈奚靖低声问他,半响得不到回答,转头一看,却见云秀山脸色惨白,眼眶也红了起来。
他浑身都有些轻微颤抖,显然是极为不舒服。
这些年来,云秀山已经渐渐褪去所有儿时的软弱与胆小,沈奚靖已经很久未见云秀山红过眼睛。
见他这样,沈奚靖立时紧张起来,他怕云秀山身体不适又不好讲,这时大殿里朝臣们开始给柳华然献上贺礼拜寿,他们站在角落里,也没人会注意。
“表哥,你说话呀。”沈奚靖一着急,声音难免大了一些,陈岁看了他们一眼,那康亲王世子也听到动静,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他回过头时的眼神异常冰冷,沈奚靖几乎被他冻住,但是当看清沈奚靖与云秀山后,康亲王世子的双手竟然抖了起来,他茫然地看着沈奚靖与云秀山的这个角落里,呢喃道:“秀山……”
32、第三十二章
云秀山突然抓住沈奚靖的手,他的脸依然苍白如雪,但表情却狰狞起来。
沈奚靖刚想说什么,就见他慢慢稳定下来,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却还是勉强对沈奚靖笑笑,低声说:“没事。”
沈奚靖从来没见过云秀山这样。
但他也猜到,从前,云秀山与康亲王世子是相识的,他能准确念出云秀山的名字,便是最好的证明。
说实话,即使他们相貌没有变化,穿着这一身豆青的棉袄,头上系着豆青的发带,也不可能有人能认出他们是当年的沈家小少爷,云家小少爷,如今的他们,已经活脱脱是下人的样子,低垂的脸,佝偻着的背,粗糙的双手。
沈奚靖从来没见过康亲王世子,他不知道,原来云秀山与他是认识的。
那康亲王世子叫了云秀山一声却没等到他的回答,待他看清云秀山的衣着打扮后,便冷静了下来,转头对周荣轩说:“太淑人,我们这也没带个得用的人,可否跟您借一位打打下手。”
周荣轩听了一愣,看了看康亲王这一桌,又看了眼皇帝那,发现皇帝今日也就只带了苍年,这会儿也不再跟前伺候,想想他这人也够用,便笑着说:“你这孩子,客气什么,修竹,你去伺候康亲王与康亲王世子,手脚麻利些,可别丢了我的面子。”
沈奚靖感觉云秀山冰冷的手又攥得紧了些,赶紧捏了捏他,叫他平静下来。
“诺。”云秀山低声应道,缓缓松开沈奚靖的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便往康亲王世子那里走去。
这么些年来,他的背影是沈奚靖最熟悉的,他总是挡在他身前,为他遮风挡雨,如今这个背影又僵硬地走远,沈奚靖觉得心里一阵刺痛,他说不上为什么,只觉得表哥的心里,只怕比他还难过。
周荣轩看看皇帝那里,又回头瞅瞅沈奚靖,吩咐道:“安乐,你去皇上那里伺候,皇上今日没多带人来,你且小心谨慎。”
宴会里歌舞升平,沈奚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周荣轩的话,赶紧应了声,往上边走。
苍年正帮着慈寿宫的人给柳华然呈寿礼,穆琛自顾吃着小食,瞥见沈奚靖走了过来,便低声问:“何事?”
沈奚靖弯腰答:“回皇上话,主子见皇上这里缺少人手,叫奴才过来伺候。”
穆琛嗯了一句,半响,又扭头问:“他,如何?”
他这话说的不清不楚,但沈奚靖却能听明了,赶紧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主子已经大好,请您安心。”
他们这一问一答,挨得极近,柳华然正扭头招呼边楼南给他倒些酒,把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他不动声色,冷眼旁观。
这宫里的主子们,年年过生日,朝臣们的贺礼每年都挖空了心思,不能太贵气,也不能太寒酸,难免就有些重样的,柳华然看了也没说什么,照例赏了谢礼。
穆琛是不饮酒的,沈奚靖一边伺候着穆琛用食,一边偷偷看云秀山。
他总担心云秀山那边会出事,但云秀山显然冷静下来,他只是恭敬站在康亲王与康亲王世子身后,偶尔打个下手。
穆琛吃两口点心,放下又吃些果子,然后就开始看下面朝臣给柳华然贺寿的场景。
他小时候朝臣或许有些怠慢,但他年纪渐长,大臣们也慢慢对他恭敬起来,因此虽然大部分人都在等着柳华然传唤,但还是有一些过来给皇帝请安。
穆琛态度不轻不重,但请安的话也都答了,不多时一位年约不惑的紫服朝臣过来请安,他个子极高,身材结实,长相颇为憨厚,如若不是他穿着正一品文官朝服,沈奚靖几乎以为他是一位武将。
见他过来,其他朝臣自觉就退了开来。
他定定站在皇帝座下,先行了个大礼,才道:“微臣给皇上请安,祝吾皇万寿无疆。”
穆琛难得露出笑脸来,他扬手招呼那大臣上前,才道:“老师不必多礼,朕这身边的总管不在,赏你杯酒吧。”
他穿这身一品朝服,皇帝又叫他老师,那么不是太傅,便是左相颜至清。
太傅南宫泊是位颇有学识的文人大家,这种场合是轻易不参加的,眼下这位,应是左相颜至清无疑。
沈奚靖赶紧取了一杯溪露酒,走下台阶递与那大臣。
那大臣正想接过道谢,抬头却在见到沈奚靖样貌时愣了愣。
他打量着沈奚靖身上的豆青宫装,原本带着憨厚笑意的脸慢慢收了起来,一瞬间巨大的威仪散了开来,沈奚靖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这酒可是二十年陈酿,不和老师口?”穆琛看出他们这边的怪异,淡淡道。
颜至清接过酒杯,毫不犹豫喝干了那蛊酒,看了沈奚靖一眼,便径直向穆琛走去。
沈奚靖虽奇怪他的反应,但还是走回穆琛身后,这会儿他觉得,站在穆琛身后是最安全的。
颜至清凑到穆琛桌下,主位下有三级台阶,他不好走上来,只得站在那里仰头看向穆琛:“皇上,老臣斗胆问一句,您身后这位宫人,可是姓沈。”
穆琛的脸色,一瞬间暗了下来,沈奚靖低着头,沉默不语。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幼时有见过这位宰相。
天启朝这两位辅政宰相的背景是完全不同的,右相林子谦家境贫寒但天资极高,他年少成名,是状元出身,三十多岁便官拜左相,是柳家最得意的门生。
而颜至清则出身世家,颜家的政治立场一直与沈家相同,都是不折不扣的保皇派,颜家人才逐渐凋零,到了颜至清这一代也只有他一人为官,景泰之乱时他远在淮安,因此未被波及,景泰之乱以后,柳家为安抚皇族,特别是驻军边城的十王爷,特地把颜至清扶上宰相之位,想要平衡整个内朝。
这个做法确实起到了些许作用,永嘉四十一年,英帝亲封颜家当时的族长颜宰相为肃清公,列位一等公,世袭罔替。
有这位上谕“清”的颜家族长位列辅政宰相,手握重兵的十皇叔凛亲王也安心许多。
在沈奚靖还是沈家小少爷的那些年里,他从来都没见过这位颜家当代的当家人,所以根本不认识他。
但是对于颜至清来说,他却看的不是沈奚靖小时的样子,而是他长大后的样子,他与他父亲沈明泽极像。
穆琛听了颜至清的问话,没承认也没否认,只问:“怎么?”
颜至清有些激动,又有些难过,他看着沈奚靖瘦瘦高高的少年样,穿着颜色暗沉的棉袄,卑微地、无声无息地站在角落,就像一株熬不过冬日的树苗。
他知道这种场合之下不适合说这些,但他忍不住想说:“皇上,老臣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让这孩子出宫?老臣家里还有些屋子,可以安置他,你看他这么年幼……”
“放肆!”穆琛低声呵住他有些拔高的声音,脸上难看之极,“大梁宫制自高祖以来从未变过,难道要在朕这里变了?”
穆琛自打坐到这个金灿灿的龙椅上,就嫌少与辅政重臣发脾气,他虽然冷脸的时候居多,但不会轻易呵斥高位朝臣,对待颜至清的态度甚至要更好。
难得今日与他发脾气,确实是因颜至清太过放肆些。
到天启七年,大梁共历十七朝二百九十四年,从未有一名宫人在二十四岁之前提前出宫。
开过高祖一朝没有,天启这朝更不可能有。
如果颜至清是私下里跟穆琛讲,穆琛就算不看人丁凋零的沈家面子,也必会给颜家这个好处,但颜至清四十多岁的人了,还这样沉不住气,穆琛难免动了气。
“怎么皇儿?怎么跟颜宰相说话这般大声。”柳华然的声音飘了过来,沈奚靖明显感到穆琛身影似有些僵硬。
但他面上却没有显出,只笑着对柳华然说:“打搅父君了,老师跟朕讨两坛子溪露,朕说这二十年陈酿可不好得,他偏要,朕这一着急,就声音大些。”
柳华然慢条斯理端详着手里的双耳福禄寿梅瓶,道:“不就是两坛酒,边楼南,记着明个给颜宰相府上送两坛子,颜宰相为国为朝辛劳多年,这点子东西不值当的。”
穆琛点头,说:“父君说的是,倒是朕小气了,老师,回去你可得好好藏着喝,这酒宫里也没多少了。”
颜至清赶忙给柳太帝君和皇帝跪了谢恩,他此刻也暗骂自己脾气太急,好好的事情转眼成空。
他回头看了眼站在穆琛身后的沈奚靖,叹了口气。
这孩子,跟他父亲长得真像。
柳华然的寿宴持续了很长时间,一直到戌时正才歌舞渐歇,席间康亲王以身体不适带着世子先走了,柳华然不走,他们剩下的人也都不好走,就一直陪着。
和元殿的宫人麻利地给宫灯续上灯油,柳华然也终于累了,站起身与穆琛讲:“皇儿,今日劳累你了,回去早些安置,别耽误明日的早课。”
穆琛过去扶他站起,温言道:“父君说得是,您回去也好生休息。”
柳华然笑笑,扭头瞥见沈奚靖跟在周荣轩身后过来,便说:“容轩,我看你宫里这个小宫人不错,给我宫里吧,如何?”
33、第三十三章
作为宏成一朝的帝君,柳华然说话总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无论这时他是严肃着脸还是笑容满面。
因此他这句话一出口,不止周荣轩愣了,就连走在一旁的穆琛都顿了顿脚。
柳华然看着略显迟疑的周荣轩,又说:“怎么,这孩子不过是个普通宫人,你还舍不得?”
周荣轩在宫中多年,见事情已经没有商量余地,只得说:“这孩子太帝君能看上可是他的福气,安乐,快过来给太帝君行个礼,以后你就是慈寿宫的人,要好好侍奉太帝君。”
“谢太帝君提拔。”沈奚靖走到柳华然跟前,弯腰行礼。
他此刻手心都是汗,有些惶恐不安,却不敢表现。
柳华然瞥他一眼,点点头,拉着穆琛的手走了。
穆琛什么都没讲,只是跟着柳华然,慢慢出了殿门。
剩下沈奚靖与云秀山跟着沉默不语的周荣轩离了和元殿,往朝辞阁而去。
他们步伐很快,不多时就回到宁祥宫。当看到朝辞阁三个大字,沈奚靖心里猛地泛起酸楚。
这感情来的很快,稍后便又被沈奚靖压了下去。
在这座金碧辉煌的永安宫里,沈奚靖曾经一度以为,他会一直呆在朝辞阁,他和表哥两个人一起度过这段仆役时光,然后平静出宫而去。
然而他的以为,也不过是一种美好的想象。
他喜欢每天跟表哥一起吃饭,一起打水洗衣服,偶尔给做衣服的表哥打下手,看着他手艺越发精进。
他喜欢每天跟在周荣轩身边伺候笔墨,偶尔周荣轩也会借他些书看,会问他近来伙食如何,身体怎样。
他喜欢面冷心热的陈岁,喜欢憨厚朴实的赵修梅,喜欢日渐亲厚的楚暮冬,也喜欢新来的两个小宫人。
这一切,因为柳华然的一句话化为泡影。
可是,当周荣轩在正殿里问他,想不想去的时候,他也只是答:“回主子话,安乐只有些遗憾不能继续侍奉主子,奴才离开以后,还请主子保重身体,您身体好,奴才便能安心。”
听他这么说,周荣轩也难得感慨:“我打头里就喜欢你这孩子,到了慈寿宫你要小心行事,我位卑言轻,不能为你说什么,但你这孩子一向极有分寸,我也多少放心些,慈寿宫不比朝辞阁,你切记保护好自己。”
他这话说得伤感,沈奚靖听了也难过起来,但他还是谢过周荣轩,回到跟云秀山同住的屋里。
今晚他就得收拾好行李,明天一早就要去慈寿宫点卯。
天色已晚,内院里已经点起宫灯,沈奚靖推开门时,却发现屋里一片昏暗。
“表哥?你没事吧。”沈奚靖摸索着蜡烛,他今晚得收拾包袱,不点蜡烛是不行的。
“别点。”黑暗里,云秀山嘶哑着回答他。
他声音像被刀子划了无数道疤,暗哑、刺耳,带着难以言喻的哀伤。
沈奚靖知道,今天的这些事情,对云秀山来说,才是最难以承受的。
他虽然不知道云秀山与康亲王世子之间的事情,单他要离开这一点,就够云秀山难过好久。
他们表兄弟间的关系,在经历这么多年的共患难之后,已经变得比血缘至亲还要亲,沈奚靖此刻心里有多难过离开他,他就有多难过看着沈奚靖离开。
这不像在家里,简简单单搬到另一栋宅院居住。这是在皇宫,他们是从一个牢笼跳到另一个牢笼,新的牢笼更大更深,几乎见不到底。
云秀山要是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表哥,我去了慈寿宫,也一定会找机会回来看你,你放心。”沈奚靖坐在云秀山身边,说。
黑暗中,云秀山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这两年沈奚靖身量见长,已经快与十七岁的云秀山一般高,云秀山的手比他的大,因常做针线活,手上的茧也比沈奚靖的多。
兄弟俩静静坐了会儿,一直都没说话,直到云秀山轻轻松开沈奚靖的手。
他低哑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响起:“我今日看见穆珏,想起很多旧事。”
云秀山没说穆珏是谁,但沈奚靖却也猜到一些,穆珏应是康亲王世子,皇帝穆琛的堂哥。
沈奚靖没回答,静静听他说着话。
云秀山又说:“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大哥云秀峰,他比我大六岁,宏成三十年的时候他十岁,给已经启蒙的康亲王世子穆珏做伴读,之后穆珏经常去我家玩,一来二去,我与二哥都和他很熟,我与他年纪相仿,年少时总一起读书玩闹,好似真的朋友。”
虽然景泰之前沈奚靖就与云家几个表哥关系都很好,但没有如今这样交心,那时他也年幼,十来岁的哥哥们不会经常带他玩,所以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只不过听起云秀山提大表哥云秀峰,又勾起沈奚靖心里的怀念来。
大表哥是他们两家里学识最好的,否则也不会给比他小三四岁的穆琛做伴读,那时翰林院的老教授们也曾说,就算没有祖辈荫庇,他也能中举,云家繁盛指日可待。
沈奚靖轻轻说:“我记得大表哥曾经送过我一本《博时杂论》,里面他做了很认真的笔记,让我没在族学里挨老师说。”
云秀山哑着嗓子笑笑:“我大哥就是个很认真又严肃的人,学习从来不肯放松,但却非常关怀我和二哥,小时候,没少叫他替我俩做课业。”
他说完,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他大哥的话题。
过去的事情,对于他俩来说都十分不好受。
一起在宫里这几年,他们也从来不提旧事,今日云秀山只怕受了刺激,才会提起,沈奚靖知道,他这也不过是跟自己倾诉一下。
很多事情,经年累月积在心里,早晚会疯。
他们两个靠得很近,渐渐的,沈奚靖感受到云秀山在颤抖。
他动静并不大,那种细细的,仿佛不能觉察的颤抖,却像是总也拧不干净的抹布,在沈奚靖心里纠结成团,仿佛要滴出血来。
云秀山颤抖一会儿,又慢慢平静下来。
沈奚靖却知道,他刚才在哭。
一个人痛苦时要哭并不难,难的是哭的时候无声无息,不发出一点声音。
在那个吃了朱玉丸的夜晚沈奚靖自己经历过一次,现在,他陪在云秀山身边,陪他度过这一次难关。
人说心魔最难解,景泰元年那年夏天,是他们所有人的心魔。药石无救。
半响,云秀山才说:“景泰元年,七月初,我曾经去康亲王府,求过他。”
云家获罪比沈家迟一些,沈奚靖记得,当他们都获罪之后,剩下的少年们就被带到一个集中的关押所,并不能外出。
云秀山肯定是趁云家被抄家之前偷偷跑出去的。
沈奚靖拍拍云秀山的手,云秀山的手很凉,虽然正直寒冬,却也显得格外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