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策+番外作者:燕赵公子
第6节
沈奚靖又轻手轻脚跑回正殿,跟周太淑人复述了一遍那宫人讲的话,周太淑人倒没有什么顾虑,站起身招呼陈岁:“去吧,反正我这里又没冰室,慈寿宫这个时节倒是凉快得多。”
陈岁的目光在沈奚靖与贺榆叶身上转了一圈,随即吩咐起来:“榆叶,你留阁里等暮冬,他回来给他说一声,叫他好生看好家,安乐,去内室取来主子惯用的芍药荷包,还有那组三君子挂件,记得带把扇子,今个人手不够,你跟我一起随主子伺候吧。”
沈奚靖被他一长串的话弄得一愣,随即便点头“诺”了声,自去找陈岁要的东西。
之前他也在人手少时收拾过内室,因此知道摆件配饰都放在哪里,很快就找齐了陈岁要的东西。
他回了一楼,见陈岁正在偏室给周太淑人梳头发,周太淑人平素在屋里很随意,只简单把头发盘成髻,用一块方帕包住,再系上他自己亲手绣的吉祥云纹发带,就算完事。
可要见太帝君,他就得重新束冠了。不管在什么场合下拜见太帝君,他都得着太淑人惯有的品级服饰,内衫只能穿比芒锦次一等的锦缎,内衫为藏蓝色仙鹤登云纹,外衫则可配蓝,青等色广袖长袍,不能有丝毫差错
。
沈奚靖把荷包与挂件摆到陈岁手边,便轻手轻脚推门出去,给那等在门房的慈寿宫宫人通传。
那宫人等到口信,便告辞先行回去通报。
等沈奚靖回到正殿时,陈岁已经给周太淑人束好冠,正在给他整衣服。见沈奚靖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便皱眉说:“安乐,你回屋好好梳梳头发,整日这么乱着像什么样子。”
“诺。”沈奚靖嘴上应着,转过身来却不以为然。他本来就还未束发,看着乱些是应当的。
虽然这样想,但他还是回去仔仔细细梳了梳头发,又找了一条新的发带系上一小把头发,站起身,沈奚靖又看看衣服,夏天炎热,他们每天都要沐浴,因此衣服虽然有些旧了,但干净整洁,还不错。
沈奚靖觉得自己这样子就已经很整齐,出了门在正殿门口候着。
这一个月里,慈寿宫隔三差五就会招他们这些太侍们过去叙话,说实在的,他们这些太侍们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三十七八,还不算老,每日闷在宫里也挺难受,就算在柳太帝君那里并不是太自在,但好歹能出个门打发时间。
周太淑人也经常去,只不过前几次朝辞阁人手都足,轮不到他跟着。
沈奚靖走神的功夫,周太淑人已经穿好一身符合身份的浅青色绣竹叶外衫常服,摇着扇子,直接出了朝辞阁的大门。
一般场合之下他们必须着深色,但通常时候,尤其是夏天,大部分宫侍都喜欢着浅色,起码看起来没那么压抑,也显得凉快些。
不得不说,周太淑人当年能从一个宫人做到采人,不是没有道理。
最起码,他身材修长,长相清俊,嘴唇有些丰润,整个人看上去极为舒服,虽然年岁有些长了,但到底底子好,并不显老。
这会儿穿着浅青色的长衫外袍,看上去颇有几分翰林院教授的架势。
因为这次跟着主子出行,所以沈奚靖第一次走上了官道。
青石板路平整地铺在宫室之间,踩上去十分舒坦,比宫室后面的小路要好走得多。
怪不得在这宫里,人人都想当主子。
他低着头跟在周太淑人身后,耳边听着陈岁的嘱咐:“记得,到了慈寿宫,就当自己是个哑巴。”
在沈奚靖的印象里,柳太帝君是个非常美丽而又气派十足的人。
当年他跟着父亲参加宫宴,由于年岁小,对其他人都没甚印象,就只记得当年的先帝与帝君的威仪。
那时太帝君一身黑色盘龙礼服,头上的白玉冠精致耀眼,衬得他面如冠玉,他表情很严肃,沈奚靖印象里最清晰的,就是他冷着脸坐在那里,宫宴里的丝竹歌舞,仿佛与他没有任何干系。
算起来,那时候的太帝君已经四十有余了。
柳太帝君是文帝的续君,文帝元君在诞下大皇子琰后不知何因被废,一年之后废君死于冷宫,柳华然从正一品贵侍位置升到帝君。
虽然文帝宫侍众多,但文帝对这位帝君却敬爱有加,他们年少便在一起,感情一直和睦。不幸的是,这位帝君,并没有给文帝留下正皇子。
这大概是柳太帝君这一生唯一的遗憾。
在大梁,帝君的位置相当之高,他存在的意义并不只是内宫中的主人,更多的,则是辅佐皇帝处理朝政的亚帝,在大梁的的历代皇帝里,只有两位曾经废过元君,有十位都是元君所出,可见帝君的地位之重。
可相对的,一旦世家里选出元君之人,那么其世家子弟则在其在位期间,不得担任三品以上重臣。这样很大程度上规避了外戚干政。
不过,当皇帝宾天,帝君成为太帝君之后,那么这条宫规则会被相应废除,那么对于年轻的皇帝来说,他爹亲的亲族就成了最大的外戚。
于是,在大梁早年,每一位皇帝的前半生都在斗自己的外族,后半生都在想办法安排儿子的外族,这样周而复始。
这种现象,终于在世宗明皇帝手里终结,他特地颁了一道圣旨,言明太帝君的亲族也不得担任三品以上重臣。
然而,世家对于权力的欲望是永远不会终结的,外戚不得担任重臣,并不意味着他们不能培养学生成为重臣。睿帝穆琛这一朝尤为明显。
柳太帝君的柳家虽然没有任何一位直系子弟担任三品以上重臣,但是右相林子谦曾经是柳太帝君父亲柳长存的学生,这是朝廷里无人不知的秘密。
所以,这位住在慈寿宫里,每日喂喂猫溜溜狗的太帝君,其实才是现在大梁国真正的主人。
当沈奚靖走进慈寿宫宫门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清晰起来。
21、第二十一章
睿帝登基时刚经历景泰之乱,国库空虚,宫室凋零,不得已,这几年来,只陆陆续续翻修了锦梁宫、慈寿宫与部分宁祥宫。
与只修了回廊与西配殿的锦梁宫相比,慈寿宫此时看起来比皇帝寝宫还要奢华。
屋脊上的金黄色琉璃瓦在阳光下晶莹夺目,朱红的宫墙整洁肃穆。新绘的梁柱色彩鲜艳,精致的朱红色宫灯随风摆动,整个慈寿宫彰显着绝对的权利与朝气。
两位穿着浅褐色宫装的宫人正站在廊下,见周太淑人到了,便马上一个通传,一个引路。
“周太淑人,我们家太帝君正在荷塘边的风露亭里等你们,冯太侍人已经到了,南宫太侍人在您后面,先随奴才这边走。”
对于人手紧巴巴的锦梁宫与宁祥宫,慈寿宫的人手是最充足的,在永安宫里,谁都知道,见了慈寿宫的宫人要礼让三分,见了锦梁宫的,礼让两分就行。
瞧瞧慈寿宫宫人身上崭新的衣裳,便能窥出一二。
他们一行三人跟着那宫人穿过殿外回廊,一直走到慈寿宫的后院才停下。
慈寿宫是有围墙的完整宫殿,包括前殿,正殿与后殿,偏殿与回廊外室很多,虽没锦梁宫大,却也小不到哪里去,在正殿与后殿之间,有一片鲜花盛开的花园。
一块不大的池塘偏在一角,盛夏时节,满塘荷花粉白交错,荷叶田田,池塘旁有个八角凉亭,亭子周围花圃里花朵姹紫嫣红,分外美丽。
沈奚靖有些好奇,他飞快地抬头扫了一眼,便很快低下头去。
那凉亭里,这会儿坐了两个人,凉亭旁,却站了十来号人。
大概有两三个是冯太侍人带来的,其他都是慈寿宫的宫人。
周太淑人为人低调谨慎,这会儿见太帝君都在等他,便赶忙快步小跑过去,先给太帝君见礼,又给冯太侍人见礼。
沈奚靖和陈岁留在凉亭旁边,低头垂首站立。
他不敢抬头,却认真听着上边的每一句对话。
一时间,凉亭里只有周太淑人说着道歉的话。不管等的人是不是早到,他迟了,就定要认错。
一把有些低沉的声音说:“你来挺早的,道什么歉,没瞅见南宫还在磨蹭,吾就知他最慢,早早便着人请他。”
沈奚靖认出,这位应该就是柳太帝君,他声音一如既往低沉,虽说着打趣的话,却还是让人倍感压力。
周太淑人忙说:“我还是晚了,中午天热,我正午歇,下次定要早点,不好劳烦两位哥哥等着。”
“荣轩不要每次都这样恭谨,咱们都做了太侍,随便些也无妨。”这位答话的人声音有些高,嗓门也大些,却能从话语间听出些许笑意,应该是冯太侍人。
虽然知道他是好意,但周太淑人却没接话,转而说起今夏天气太过炎热。
他们三个坐在凉亭里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天来,沈奚靖站在大太阳底下,只觉得一阵困顿。
突然一把有些哑的嗓子插了进来:“你们都来这么早,今个我又迟到了。”虽然听声音还有些远,沈奚靖他们这些宫侍却不得双手交握于腹前,弯腰行礼。
来人,肯定是出身世家的南宫太侍人。
虽然文帝宫侍较多,但是大多都是宫人出身,且宫人出身的许多宫侍,都没有被文帝允许诞下子嗣,所以,除睿帝穆琛之外,文帝其他所有皇子,都是由采选入宫的宫侍所出。
在大梁,如果不是做元配帝君,世家显少会把孩子送进宫中,采选的一般都是普通的官家子弟,像南宫太侍人这样的,也不太多见。
实际上,柳太帝君当年入宫时,也不是帝君,他当时只是正八品秀人。
眼下的帝京,最大的世家势力除了柳家,就是南宫家。冯太侍人的父亲只是外郡的一个小城知府,虽然家世与其他两位的根本没法可比,却到底是采选入宫,初进宫时,就比周太淑人高了不止一个品级。
作为四位还在宫中的太侍最末一级,周太淑人周荣轩一直都小心谨慎,态度恭敬。
说话间,南宫太侍人已经从回廊处走到凉亭外,沈奚靖半弯着腰,却能看到他绛紫色的衣摆。
在大梁,地位越高,服色越深,只有皇帝与帝君可服黑,四品上宫侍与朝臣可服藏青,藏蓝,绛紫,这是针对大朝、宫宴、祭奠时的服制要求,平常时候,只要着常服即可。
尤其是大夏天里,太侍们嫌热,都喜欢穿浅色衣服,只有南宫太侍人,一年四季穿着绛紫,从未见他变过。
“今个有什么好吃的没?君上请我们来,每次都不亏嘴。”南宫太侍人在桌边坐下,这些太侍里,只有他敢跟柳太帝君这样讲话。
柳太帝君先是笑了两声,才说:“今日来,是想请你们看两个小子。”
“哦,这话怎么讲?”南宫太侍人回他。
自打南宫太侍人南宫祈来了之后,凉亭里就剩他和柳太帝君说话,周荣轩与冯太侍人都识趣地闭上了嘴,面带笑意喝着茶水。
沈奚靖正低着头研究鞋上的线头,突然听到柳太帝君说:“今上年纪也不小了,吾与先帝大婚时也不过这么大小,该给他添些人。”
他这话说得坦坦荡荡,却惊得旁边三个说不出话。
之前他跟皇帝暗示那么多次,皇帝都没答应,这次却拉来三位太侍作陪,还摆在明面上讲,是想逼皇帝就范?
柳太帝君仿佛也不是很在意其他人的回答,他“啪啪”拍了两下手,说:“吾这慈寿宫里有两个孩子模样不错,让宇南好生教了些规矩,趁你们都在,让你们看看给挑挑毛病。”
他话音落下,一个四十来岁的宫人领着两个少年走了过来。
那宫人是柳太帝君的大总管,叫边宇南,沈奚靖曾经在锦梁宫见过他。
“给太帝君,各位主子请安,这两个孩子都是宏成三十五年入宫的宫人,人很伶俐,面相也好,主子们给看看如何?”边宇南到跟苍年与陈岁不太一样,他长得白白胖胖,总是笑眯眯,像个笑面佛爷。
柳太帝君笑着说:“来,跟前瞧瞧。”
那两个少年低声“诺”了一句,又上前走了几步,刚巧站在沈奚靖前面。
沈奚靖偷偷抬眼皮扫了一眼,发现都不认识。
那两个少年比沈奚靖大些,十六七的样子,长得确实不错,一个可爱,一个清秀,乖乖地站在风露亭外面,让几位太侍品头论足。
先挑刺的,必然是南宫祈:“长得倒是不错,这身条就太单薄了,虽然今上年纪还轻,但怎么也得考虑子嗣问题,要是皇上瞧得上,还得多吃点,这么瘦,好像宫里亏待了似的。”
他这样大大咧咧说三道四,也不想想他自己虽然高高瘦瘦,却足足生育了三位皇子,着实没道理说人家。
但他既然这样开口,下面的少年也只能“诺”一声了事。
冯太侍人显然和周太淑人一道做惯了和事佬,见柳太帝君脸上冷了下来,赶紧说:“长得到真不错,我怎么没瞅见宏成三十五年进宫的宫人长得有好看的,等以后好生养养,模样能更周正些。”
周太淑人也说:“是呢,我宫里那几个可真是丑得没法看,还是君上这里的人模样好些。”
丑得没法看的沈奚靖默默低下头,不知道是该笑陈岁也被骂进里面,还是该哭自己也没法看。
柳太帝君等他们一轮说完,才开口:“说说,都叫什么名?”
长相清秀的那个马上答:“奴才何峰。”
可爱少年也跟着答:“奴才袁红湖。”
他们说的都是本名,一旦皇帝临幸他们,开始定级封位,内宫宫侍册上,写的也必须是他们的本名。
“好热闹,父君又请父侍们吃点心吗?”还未等柳太帝君说话,一把清亮的嗓音从回廊处响起。
年轻的皇帝穆琛笑着走了过来。
见他来了,所有的宫人都跪下行礼,三位太侍也站起来起来,他们稍稍给皇帝行了一个简短的弯腰礼。
只有柳太帝君仍旧坐在原处,没有动。
大梁祖制,帝君只需给皇帝一人行礼,太帝君亦然。
但他不行礼,穆琛却不能显出任何不高兴的样子来。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他仿佛没有看到凉亭外的那两个少年,径直走了进去。
边宇南赶忙从地上起来,请皇帝坐到了柳太帝君的左手边。
穆琛随意坐下,才说:“父侍不用多礼,都坐吧。”
等到三位太侍都坐了下来,沈奚靖他们才得令站起身。因为皇帝在,所有宫人更拘谨一些,头垂得更低,沈奚靖也不例外。
虽然月前锦梁宫发生的事情穆琛没有追究,也不了了之,但沈奚靖还是怕他哪天一个不高兴,想要找个谁下手,那他和杨中元很可能就被殃及池鱼。
想到杨中元,沈奚靖又有些走神,不知道他现在在御膳房待的如何。
柳太帝君是一个很强势的人,给穆琛安排宫侍的问题他提过不止一次,可穆琛每次都搪塞过去,这一次,他找了这么多人来,就是为了达到目的。
沈奚靖突然意识到,他这样大费周章,请来了宫里的所有主子们,想必这次势在必得。
22、第二十二章
“皇儿,你瞅瞅,下面那两个你还合意吗?”柳太帝君说。
“哪两个?都低着头看不清长相。”穆琛依旧脸上带笑,仿佛对于柳太帝君的安排没什么不满。
柳太帝君柳华然轻飘飘给了边宇南一个眼色,边宇南马上走下凉亭,才两个少年身后轻轻一推。
何峰与袁红湖何曾想到今日直接就见到皇帝,被边宇南推的时候还有些腼腆,袁红湖抬起头时,甚至已经涨红了脸,显然得更可爱些。何峰比他镇定点,但也好不了多少,沈奚靖明显看到他的衣袖在抖。
“嗯。”穆琛盯着他们看了好长时间,才意味深长给了个表态。
柳华然皱起了眉头,看穆琛不紧不慢的态度,跟前几次没什么不同。
“皇儿,你如今已经束发,过了年就十五了,身边一个宫侍都没有,这怎么可以。”柳华然淡淡说。
“父君,朕如今课业繁忙,再缓两年吧。”穆琛还是笑着说。
沈奚靖不敢抬头,但他却能感受到凉亭里十足的压迫感。
皇帝与太帝君对上,就连南宫祈都不再吭声,指不定在看柳华然的笑话。
柳华然又念了几句,穆琛还是不紧不慢的态度,柳华然突然说:“皇儿,你老大不小了,身边再无人伺候,吾怎么对得起你爹爹?”
穆琛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他目光又在那两个少年身上扫了扫,半天才开口:“那就他们俩吧,看起来还行,明日着苍年安排,给分个地方住着。”
他声音很淡,跟他交谈不多的沈奚靖不能分辨出他心情如何,却也知道他心里必不好过。
沈奚靖知道柳华然那句话是在拿那张字条说事,穆琛这次被逼着接受,想必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其实,当皇帝还不如他,沈奚靖想。
穆琛既然已经点头答应,柳华然心中高兴,却依然不动声色,抬了抬下巴叫边宇南带两个少年出去。
“皇儿,最近功课还忙吗?天气炎热,切忌多注意身体,前日御膳房呈来一道银耳珍珠汤,吾吃着还不错,已经吩咐御膳房多给你安排些清热解暑的汤羹,你年纪大了,不好吾这个做父君的老操心你,身边加些人,也好注意着。”柳华然一番话说得十分动情。
穆琛也赶紧给他蓄满茶水:“儿子从小到大,一直劳烦父君照顾,心中不胜感激,身边人到底不如父亲想得周到,日后还得父君继续替朕操心。”
他们这你来我往,好一番父慈子孝,其他三个太侍都面露微笑,一群人好像都十分畅快高兴。
沈奚靖站在大太阳底下闭着眼睛假寐,他其实练这功夫机会不多,但是没几次就拿捏到精髓。
不能一动不动站着,也不能左右摇摆不定,一两刻钟稍微动动衣袖,只要低着头,主子不会管你到底在干什么。
柳华然先是关心了一下自己的皇帝儿子,又开始关心几位太侍。
“秋季的常服已经到了各宫吧?你们衣服都还好吗?要是哪个敢苛扣你们的吃穿用度,不用给脸子,直接跟吾讲,吾定会严惩。”
一般他这种彰显帝君仁德的话南宫祈都不怎么搭理,冯太侍人冯栏只得答:“好得很,今秋得常服花色更好看些,尚衣局的宫人倒也费了功夫。”
柳华然笑笑,目光从穆琛的衣服领子边上滑到周荣轩的手指头尖里。
他先是抿了一口连青紫笋,才沉沉开口:“皇上的内衫绣工倒是精致漂亮,容轩的手艺还是这般出众,下次尚衣局发冬衣再多给些芒锦,劳烦容轩也给吾做套内衫吧,你这手艺,吾早年就甚喜欢。”
沈奚靖突然回忆起刚刚匆匆一瞥,皇帝虽然内衫一层浅青颜色露出不多,但柳叶纹却一看就知是出自周荣轩之手。
宫里谁都知道,周荣轩是给柳华然送新绣的衣衫时被文帝看上的,但无论怎样,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再一个,文帝都已经宾天,柳华然那时从来不管文帝纳了多少个宫侍,怎么文帝不在了,他反而在意起来?
沈奚靖很费解,但还是有些忐忑周荣轩被责难。
虽然跟前伺候的次数不多,但周荣轩脾气好是出了名的,他在朝辞阁的日子着实舒服,无论怎么讲,他都不希望周荣轩出事。
周荣轩显然对这种责难十分习惯,只听他恭敬地说:“君上能看上我的手艺那是朝辞阁的荣幸,等我明日就去尚衣局给君上挑快好云锦,千秋之前定能给君上填个彩头。”
柳华然笑笑,道:“那就有劳容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