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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真相
许乔第二天早上一醒过来就被推到手术室里了,他这个澡到底也没有洗成。
秦卫邦带着厚厚一沓文件来医院找蒋聿处理,他身边并排走着蒋芩,但两人明显不怎么对付,放着宽敞的道儿不走,非得溜边走,一人占一边走廊,中间隔的距离简直能跑一辆货车。
“许先生怎么样了?”秦卫邦把手里那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子递过去。
蒋聿指了他旁边的空座位:“先放那儿吧,我现在没心思看。许乔在手术室呢。”
蒋芩道:“他人不要紧吧?我听说出车祸了?”
“上回绑架落下的毛病,前两天被车碰了一下,伤得不严重,但是要开颅。”蒋聿说着捏了捏眉心,疲倦中带着几分不耐,“秦叔来就行了,你来做什么?”
蒋芩咳了一嗓子,缓了缓她自己脸上的尴尬:“这不小许出车祸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做姑姑的怎么着也得来看看……”
蒋聿出言打断,语气颇为讥讽:“那我可得替许乔好好谢谢您。放心吧,那个吴家的丫头过一会儿就来,你把她先带去a市一趟,赶在开庭之前把人弄进去跟她爸见一面,翻供就指望她了。”
蒋芩纡尊降贵到医院走这一遭,并非良心发现觉得自家母女实在对不起许乔,她这一趟其实就是为了要吴囡。至于许乔只是顺带着提一嘴,毕竟瞧蒋聿这样是离不了人家了,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闹得太僵也不体面。
“秦叔,你直接去平仓把吴囡接过来吧。”蒋聿道。
多半是他们姑侄之间有话,不方便当着秦卫邦这个外人的面说。秦叔自然懂分寸,当下就点了个头,走出去了。
“陆子鸣的事你知道多少?”蒋聿平静地问道。
“我知道他前妻没死之前他就在外面有个儿子,但是具体叫什么、年龄多大、安置在哪,我一概不知。”她蹙着细长的眉,眼角的细纹也因此被扯了起来,这张保养得当的皮囊,终究还是没能抵得过岁月的侵蚀。
“那你知道陆局前段时间把他那小儿子找回来了么?”蒋聿想掏根烟出来抽,然而手伸进口袋里摸了个空,又想了想抽烟还得找吸烟区,他便忍了。
蒋芩冷笑了一声,拿养得细长的指甲点了点一旁的扶手:“我跟他‘相敬如宾’十几年了,他想做什么事还用的着知会我?他不把女人带到家里,算我蒋芩烧高香了。”
蒋芩说是他姑姑,但是年龄摆在那里,两人相处之道不像隔辈的姑侄,倒像是姐弟。如今,蒋芩自揭伤疤将这人尽皆知的家丑如数抖露在蒋聿面前,倒是态度坦荡。
蒋聿沉着声音,道:“之前许乔被绑架,半道上是曹治明将他劫走了。我跟白霜找了五天没找着,曹治明的底细你我都清楚,他藏不住许乔。”
蒋芩那双勾画得精致美丽的凤目半眯:“你意思这事是姓陆的做的?没道理。他想要二院直接帮我我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绕一遭去帮曹治明?”
蒋聿道:“不是他亲手做的,但为虎作伥是有的。至于为什么帮曹治明……”
蒋聿顿了顿,又道:“一是你捏着小婳的事不放,把他逼急了。二是他小儿子陆子鸣也是个医生,直接交给他来管不是更方便?况且他死了大儿子,只能把希望放在小儿子身上了,现在趁着他说话还管用的时候,估计想着好好给陆子鸣铺路了。”
蒋芩道:“你手里有什么证据没有?”
“证据没有,但事实就摆在那儿,我迟早翻出来。死的那个病患是平仓的,之前陆子鸣到西南下乡待的就是那地方……”
话说到这儿,蒋聿翘起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来:“就是你现在站的这个医院。狗屁的最美乡村医生,把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折腾到a市再死?这局做的可真他妈的精细。”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有那老法医的遗书和吴囡,绑架案和之前二院的事肯定能翻。但是要动陆子鸣还得从他爸那儿下手,如果姑姑您不护着陆家的话,不妨从长计议。”
蒋芩都听笑了:“我护着他?你饶了我吧。我巴不得他早点死,省得我好面子天天给他收拾烂摊子。”
“这样最好。至于那姓曹的……”
“怎样?”蒋芩急于将曹治明拉下马,恐怕不能等到他把院长这位置屁股坐热了。
“一只小虾米而已,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二人前方的手术室上的“手术中”三个字突然灭灯了,蒋聿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蒋芩,轻飘飘道:“至于曹治明怎么处置,看许乔高兴吧。”
话落,医生护士推着病床从手术室出来了,蒋聿忙跟了上去,跟着手推车走,又凑上去跟主刀医生询问手术结果。
留蒋芩站在原地,她心里纳闷:要是人家许乔是个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一点不计较曹治明做的破事了,那该怎么办?不处理了曹治明,那她这正院长还做不做?
蒋芩盯着医院白瓷砖上贴着的标语,站在原地良久,蒋聿临走时那个眼
', ' ')('神在她脑子里闪了闪,她倏地明白了——这是暗示她好好给许乔赔罪?于是蒋芩也踩着三寸细高跟,忙不迭跟了上去,恐怕这个“侄媳妇”不认也得认了。
陆子鸣在a市这处宅子,地段好,采光好,楼层好,反正就一个字——好。
眼下他却只能在这栋“好”房子里,动弹不得。
前两天陆子鸣亲爹过来,劈头盖脸地把他数落了一顿,说他办事不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陆老爷子龙马精神,六十多了竟一点不显老,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骂了陆子鸣两个小时,大气不带喘一口的。
而今天,陆子鸣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太岁,又招来一尊活夜叉。
“你来做什么?”陆子鸣早上起来冲澡,刚披着浴袍从浴室出来,就看见白霜大爷似的坐在客厅沙发上。他从没给过白霜钥匙,但是这男人每每都不请自来。陆子鸣连着换了两把锁都无济于事后,干脆不管了。
白霜划拉着手机,头也不抬:“吹头发去。”
跟这种白霜人相处,是不能给他好脸色的,陆子鸣深知这一点:“我等会有事。”
白霜将手机摁了,扔在了沙发上:“推了。”
陆子鸣冷冷笑了一声,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听你的。”
白霜从口袋里捏了个皱巴巴的烟盒出来,抽了一根出来点着了,夹在手里抽着,他望向陆子鸣,眼底压抑着翻涌的焦躁:“你今天就给我待在这儿。”
白霜平日里一向嬉皮笑脸的,偶尔板起脸来也狠不过三秒,两人次次吵架都得吵到床上去。白霜此人在床上是个实干家,一般都是闷声操人,从不说话调情。
陆子鸣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如此凝重的神情,一时间竟有些发怵,也不知道回他什么好了。半晌,他才像是认命一样,叹息着地道:“我错了行么,我那时候不应该招惹你的,您老人家大人大量放过我吧?”
烟雾在嗓子里过了一遭就不剩多少了,白霜弹了弹烟灰,吐出几缕白烟:“晚了。”
白霜站了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陆子鸣的眼睛,步步逼近。
陆子鸣手脚僵直地站在原地,待白霜靠得近了,他才开始后退。
几步之后,陆子鸣背部触到了墙壁,退无可退。
白霜伸手抚上陆子鸣的脖子,手指在喉结处打转,他凑近了,一边咬着那人的耳廓、舔着耳垂,一边说道:“你答应跟我在一起,就因为我跟蒋聿是兄弟是么?现在你做的事都败露了,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一脚踹开?你怎么能把心思藏这么深呢?啊?!”
随着话语的节奏,白霜的手缓缓收紧。
陆子鸣掰着脖颈间的桎梏,求生的本能让他在瞬间爆发出力量——他奋起反抗,抬腿膝盖猛然间撞击白霜的腹部。
这一下陆子鸣用了十足的力气,白霜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只是面容因疼痛而扭曲,显现出他并非是一个麻木的机器。
氧气越来越稀薄,陆子鸣呼吸急促,一向白润的面庞涨得通红,嘴唇青紫,意识也渐渐模糊。
在某一个临界点,白霜却突然松了手。
氧气瞬间流入气管,陆子鸣瞬间失力,跌在了地上,他咳着呛着,双手摸着脖子,大口喘息。
白霜蹲了下来,撕扯着他的衣服,动作暴躁又急促。
陆子鸣手脚冰冷,他胡乱地推着白霜,企图阻止那只动作粗鲁的手。
白霜冷笑了一声,他狠狠钳住陆子鸣的下巴,抬起那张俊脸好生端详了一阵,而后反手一巴掌抽在上面:“我早说了,敢玩我我他妈的就弄死你!”
那一巴掌灌了白霜十足的力气,打得陆子鸣头一歪,裂开的嘴角处有鲜血缓缓流下,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含血的唾沫吐在白霜脸上,“滚。”
白霜不再回应,只将这男人摁在地上,扒他的衣服,插入前,白霜俯着身子道:“既然陆大少不想跟我这个小瘪三谈情说爱,那咱俩以后当炮友吧?嗯?你爽我也爽。”
似乎是实在不堪这般折辱,陆子鸣闭上了眼睛,他不再挣扎,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一只了无生气的断线木偶,似乎连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白霜像是下个狠心要把这人往死里折腾,扩张不做,润滑也没有,肠道干涩,抽插间鲜血淋漓,陆子鸣连喘息都带着痛苦。
这场性事像是要了陆子鸣半条命,他光着身子摊在那张宽大的床上,身上青青紫紫,后面那处红肿不堪,白浊混着血丝从穴口缓缓淌出,淫靡又脏乱。
白霜从他身上爬起来,从一旁的桌子上抽了两张纸,在胯间擦了擦扔在了地上,提上裤子,而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只u盘来,扔在了床上:“曹治明知道自己跑不了了,现在想拉你下水。这是他找人带给我的绑架录像,你好好看看你的狗干了什么事。”
老法医是吃安眠药自杀的。
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跑了全城所有大小药店,安眠药一粒一粒地买,终于凑够了自杀的剂量,在卧室悄悄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法医,为生者权
', ' ')(',为死者言。
那老法医在这行业做了一辈子,功成名就、门生无数,他在岗时经手大大小小的案件无数,也算对得起那些往生的魂魄。于是他在遗书里这样写道:我兢兢业业一辈子,最后临退休了,碰上这么一桩坏人功德的差事。我一时糊涂铸成大错,但事后每一天都悔恨不已,良心不安,恍恍乎不可终日……
尸检结果显示,在手术介入之前,病人吴国兵的身体机能已经下降到濒临死亡的地步,根本没有做手术的必要。而医院相关人员之所以得出“手术正常进行”的治疗方案,是因为有人事先更改了会诊时所使用的文件中的数据。
而据记录所示,只有作为吴国兵主治医师的曹越,在会议前以提前审阅为由,抽调了病人资料。而在会议前了解过吴国兵病情的医疗人员,竟无一人出席。
已经确认因受贿入狱的曹越再一次进入审讯室。
这一次,曹越依然坚持自己没有受贿,但他却承认了自己篡改数据的事实,并且指出自己的行为是受现任二院院长曹治明所指使。而且前任肿瘤科主任许乔的绑架案也是曹治明一手谋划的。
这一点和法医遗书中的“太平间”一事不谋而合——
他将太平间冰柜中的尸体全都放置在推车上,十几具尸体占满了整个房间。然后叫让我在尸体环绕的太平间里,对病人尸体进行二次解剖。期间,他押了一个年轻人进来,我不认识那个年轻人,但是他对我说,如果我不更改尸检报告,就跟那个年轻人一个下场。我被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他让我看太平间的监控,里面的年轻人躲在冰柜间的缝隙中,摇着头,嘴里念念有词,好像已经神志不清了……
最终经由多方取证,吴国兵的死亡不再被当做医疗事故,而是归于谋杀案件,与之前的一起“某医院工作人员绑架案”一同并案侦查,重新由a市警方受理。
曹治明被确认为重大嫌疑人。
此案有一次引起轩然大波,媒体争相报道,热度比之先前报道的二院重大医疗事故,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方面是这件事勾起了公众的好奇心和一部分人的仇医心里,本身就极具成为新闻热点的各项性质,另一方面当然少不了蒋聿等人的推波助澜。
然而蒋聿将这件事说给许乔听的时候,后者却一脸平静,好像全然不在意。
“你随时可以回二院工作,位置给你留着。”蒋聿边削苹果边道。
“不用,我在这边教书挺好的,没有回去的打算。”许乔道。
距离许乔手术已经大半个月了,期间许乔多次要求出院,但院方在蒋聿的淫威之下,一直没同意。蒋聿这些天来,a市平仓两头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不温不火。
并非许乔故意端着瞎矫情,人家的态度就摆在那里——咱俩已经分手了,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去吧。我撵不走你,你愿意在医院待着就待着吧。
蒋聿此人脸皮厚如城墙拐角,倒也不着急,如他之前所说“我们重新开始”,两人倒是真的客客气气了好一阵。
然后某天晚上,蒋聿作妖,故意将一杯水倒在陪护床上,然后跑过去跟许乔说:“我床湿了。”
许乔吃了药,困得眼睛都挣不开,他睡意朦胧:“怎么湿了?”
蒋聿一本正经:“我刚刚不小心把水倒上去了。”
许乔打了个呵欠:“哦,叫护士来换个床单吧,我先睡了。”
蒋聿不死心,等许乔躺下去没多会儿,自己悄没声掀开被子坐到床上去了。
谁料想许乔没睡着,蒋聿刚坐安稳,许乔就起来了:“你干什么?”
蒋聿脸上有点挂不住,他组织了片刻语言,而后胡说一通:“护士说……没有床单了。”
许乔大概是被他惹得烦了,但仍耐着性子,他轻轻皱着眉头,问道:“外面不是有沙发?”
“这大冬天的,外面好冷啊……你忍心叫我出去睡么?”
“那你睡这儿,我去睡沙发。”
许乔说着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蒋聿拦住了:“别!你睡吧,我自己……想办法。”
然后蒋聿挟着湿了一大块的被子出门,好不凄凉地裹着被子,躺在了走廊外那个破破烂烂的人造革沙发上。
而十分钟后,许乔趿着拖鞋站在了这只可怜虫面前:“回去睡吧。”
蒋聿如愿以偿地躺在了许乔床上,虽然许乔让他睡在另外一头,但这并不妨碍他趁许乔睡着的时候再给换回来,然后死皮赖脸地抱着人家睡一个晚上。
许乔从来不是个狠心的人,他底线太浅又摆得如此显眼。蒋聿最是善于拿捏这一点,他吃准了许乔不会让他裹着冷被子在外面睡一夜,于是水也泼得放心大胆毫无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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