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疑问也并非他一个人的疑问,同样通过雾障试炼的考生,只需彼此交流便会知道,有人轻轻松松便能通过考验,有人万险千艰也只不过是侥幸过关。
那些人会怎么想?
那被唤作谈的青年闻言只是笑笑,微凉的语气轻声道,“戾气不消,执念深重,作茧自缚。”
这样的人,即使握在手里,也不能称作一张好牌。
见陆深一脸欲言又止,他又道,“陆教官,不是我不肯放,是某些人自己不肯放过自己。霜晖不需要一味避战,无力自保的冤死鬼,更不需要恣意妄为,难以自驭的煞鬼。”
他说的冤死鬼,指的是叁年前身故的程蒙,至于煞鬼,指的是又一桩旧案的主角了。这话由别人来说,不免显得冷酷且狂妄,但既是谈凤读说的,便只会让人觉得无可辩驳。
话已至此,陆深也不好说些什么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留一个名额……”
陆深的话语忽然停顿了一下,因屏幕中出现的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一路走来,祁曜已经见了形形色色的袭击者,这么一一打下来,她心里也逐渐有了底,这些都是她内心深处投射的产物,是她成长至今在潜意识视之威胁的存在。
那么会遇见林星源,还有他的甲金狐,也就一点都不出奇了。
半面天空都被染成了金色,那些错落的光柱拉伸,对准她,正如出现在梦里无数次的场面。
十二玉楼,又是十二玉楼。
魔障至此,阴魂不散,自然避无可避。
祁曜站在原地,脸上不见慌乱,却是忽然笑了。
这里不是梦境,而是她的幻觉,她能随心所欲,甲金狐——又如何?
她忽放开折刀,两只手掌心朝外向前平平推去,身前顷刻化出一面巨大的足有她几十倍大的半透明空气盾。
这样大的盾牌,人站在面前,渺小得近乎忽略不计。
陆深盯着这面盾,他忽然为不能看到祁曜生出的幻觉而生出些许遗憾,要面对多巨大可怖的敌人才需要用到这样的一面盾,倒可比蚍蜉撼树的勇气了。
这样厚重巨大的一面盾却遭到不可知的袭击,第一下纹裂,第二下受损,第叁下直接碎裂成大大小小的无数碎片。
陆深开始觉得荒谬,“等下,他想抵御的,该不会是——”机甲?但这可能吗?
半透明的碎片既没消失也没落地,而是呈漩涡状扭转,星星点点的碎片组成犹如碎玻璃拼成的半透明材质,只一瞬一柄同样巨大的长枪拼接完成。
长枪旋转着朝前,贯穿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是他。”谈凤读忽自言自语。
他忽然一挥手,自他身前凭空生出十几页纸来,整齐地圈环成叁排,漂浮在半空中。
这里面填满了尚未完成的评定报告,以及考生的基本讯息。其中一些数字还在跳动,方才这一个来回,恐怕又刷新了不少分数。
但谈凤读关注的不是这个,他一目十行,掠过最关键的讯息。
昶境出身,黥徒,银发,年龄——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与极东脱不开瓜葛的身法招数。
答案呼之欲出。
谈凤读的目光沉沉的落回屏幕,这个人,即便不能用,也不能落在外面,倒真成了一把烫手的山芋。
这会儿他倒改变了主意,真心实意希望祁曜能度过这一关了。
“过刚易折,”谈凤读忽然道,“连这招都用了,离技穷也就不远了。”
陆深下意识“哦”了一声,随口道,“那还是留一个名额。”
出乎他意料的,谈凤读摇了摇头,“不用了,快结束了。”
两人说话间,祁曜面临的形势急转。
甲金狐的幻象虽消失了,但十二玉楼的余波带来足足占据大半个视野的盲区。
祁曜已经做好了面临林星源的准备,尤其当她听见沙沙的脚步声,自烟尘之间走过来时。
折刀感受到杀意,兀自延伸出第四节,已经足有一人半高,刀尖时而尖锐,时而平缓,这是精神不稳定的标志。
一双脚最先出现在视野里,祁曜愣怔了一下,忽将折刀压下,刀尖斜斜自地面划过,发出刺耳声响,却压不下她心中慌乱。
来人金发湛眸,月白色斗篷宽袍,不是晷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