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她想要说什么却终是不知该怎么说起。
“母亲请回吧。”萧宝儿冷声道:“母亲想要我嫁给皇上,可是皇上心有所属,我便如在冰火中煎熬着。母亲既然怕我出宫之后再也不能蒙获圣宠,那我们就且的等着最后是怎么样吧!看女儿的名声最后要成什么样子!”
姚氏见萧宝儿神色凄然,不敢再责骂,匆匆退了下去。
萧宝儿见母亲走了,这才捂着脸上的肿痛扑到了床上痛哭起来。
夜,寂寂。宫檐下的宫灯一盏盏被宫人点燃,在暖煦的夜风中轻轻摇动,荡出一圈圈昏黄柔和的光。一抹挺秀的身影披着锦面薄披风站在了御书房前,触目所及,巍峨精美的宫殿延绵在眼前,这一生他就是这个皇宫的主人,是这个齐国的君王,只是寂寞如许,身边空荡荡的再也没有那一抹倩影跟随,一回头再也看不见她温柔的笑靥。
“皇上,回宫吧。这里风大。”叶公公上前轻声提醒。
龙越离收回目光,淡淡问道:“吴大人出宫了吗?”
叶公公连忙道:“吴大人随着兵部几位侍郎大人出去了。领着密旨的钦差大人今夜就能秘密出京前往楚地一探究竟。”
龙越离点了点头,道:“明日再召定武侯进宫。另外萧萧的身份不可令人知道,有人问起就说那宫女恃宠而骄被朕打入天牢中了。”
叶公公心中一紧,问道:“以什么名义召定武侯入宫呢?”
龙越离眸光一闪,半晌才慢慢道:“就以宴饮的名义召他入宫,另外叶公公亲自去传旨,再赐下丰厚赏赐。他若问起,你就透露太后之言,说得越含糊越好。”
叶公公点头称是。龙越离想了想,忽地道:“萧萧打入天牢太过明显了,今夜你就亲自去把她从天牢中秘密提出,没入宫正司。交代宫正司不可对她用刑。朕要亲自审。”
叶公公犹豫了一会,道:“皇上,萧萧姑娘密告之事牵扯到了藩王,打入天牢是对的,皇上要掩人耳目再提入宫正司恐怕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何不就此让她在天牢中待着。刑部的人不知道宫中的事更不知道萧萧的身份,更容易遮掩。宫正司人多耳灵,怕有人会把消息泄露。”
龙越离想了想,微微自嘲一笑:“朕都糊涂了。只想着替她遮掩身份,却没想到这一层。”
叶公公叹道:“皇上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关心则乱?龙越离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不提了。她性子硬得很又鲁莽,这一次也算是给她点教训,磨磨她的锐气也好。”他说着忽地又道:“摆驾微茗宫。”
叶公公吃惊道:“天这么晚了,太后娘娘也歇息了,皇上去的话岂不是打扰了太后娘娘的安歇?”
龙越离微微一笑,道:“朕要去看的不是太后。”
叶公公一怔,等回过神来又惊又喜,道:“不是太后难道是……”他再抬头时却见龙越离已慢慢走在了前面,急忙喜滋滋地跟上前去。
明烛高举,烛火下泪颜犹在,点点滴滴,如桃花沾雨露,美得轻灵动人。龙越离看着犹自在沉睡中的萧宝儿,起身为她盖好被衾。因有了昨夜太后一句,微茗宫上下的宫人都在心中视她为未来齐国的皇后,所以龙越离前来也不曾多阻拦。龙越离从不把男女大防放在心中,坐在她的床边,只默默看着她沉睡。
许是被盯了太久梦中有知,或是因她自母亲姚氏走后昏昏沉沉睡了一天,此时睡意已够。萧宝儿终于幽幽转醒。
她睁开眼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深眸。她哭了许久,此时心力交瘁,见龙越离前来竟忘了吃惊,低声问道;“皇上怎么来了?”
两人一个天真一个随性而为,不觉不妥,只在的烛下两两相视。
龙越离目光转到了她脸颊上还未消退的红肿,问道:“听说定武侯夫人今日过来了。是她打了你吗?”
萧宝儿明眸一黯,起身靠在床头,低声道:“是我惹了母亲生气了。”
龙越离深深看着她素洁的面庞,又问道:“你母亲说了什么?”
萧宝儿看了他一眼只是摇头不说。龙越离知她孝顺,不忍在外人面前说自己母亲坏话,淡淡一笑:“打了也就打了,下次她要打你,你就说朕有口谕,不许责打。她便不敢了。”
萧宝儿本满心酸楚,一听这话不由“噗嗤”笑了出来,瞪了他一眼道:“口谕顶什么用呢?父母责罚孩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再说我母亲平日也很少责打我的。”
她本来面色苍白,神情凄然,这一展颜如花容绽放,美得令人目眩。龙越离看了她一眼,微微含笑不语。
萧宝儿笑完看见他盯着自己,这才恍然醒悟两人竟在这般情形下相见。她急忙拿了身旁的外衣披上,羞红了脸道:“是臣女失仪了。”
龙越离笑了笑,看着她埋头在衣服中的样子,道:“你母亲对你的教养太过严格了。以后在朕面前你就称我吧。那些敬语听得朕头疼。”
萧宝儿听了,心绪复杂,半晌才默默点了点头。
静夜寂寂,殿中又会恢复了安静。萧宝儿见他不离去,自然更不敢开口赶他走。她想了想,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问道:“皇上前来有什么事吗?”
龙越离看了她良久,问道:“萧萧姑娘与你相见,你可觉得她眼熟?”
萧宝儿想了想道:“我与她面容很相似,所以看起来有几分眼熟。不过我在楚地没见过她。”
龙越离见她神色坦然,知她并未说谎,微微一笑道:“今夜不提她了。你可会下棋?”
萧宝儿点了点头道:“会的。”
龙越离笑道:“朕看你也睡了一天了,又被朕吵醒今夜肯定睡不着了。朕就与你下一盘棋,算是为昨夜的事赔罪。”
萧宝儿一听俏脸通红,连忙道:“我没事的,皇上不必赔罪的。”
龙越离慢慢道:“人活一世最珍贵的便是随心所欲,想要说的说出口,想要做的便去做,这便是最大的幸事。”
萧宝儿心中一动,不由看着他含有深意的眼神。她的脸微微一红,道:“可是世间不是所有事都能随心所欲,礼法在前,不得不遵守。”
龙越离一笑:“那今夜明明你睡不着,朕也睡不着,刚好在一起下一盘棋又有何不可呢?心无尘垢,又何必害怕别人怎么说呢?”
萧宝儿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想起母亲对她的苛责,心中升起一股逆反,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今夜就陪皇上下棋。”
龙越离笑吟吟,唤来宫女拿出棋盘与她对弈起来。一盘棋下了近一个时辰。龙越离棋力深厚,沉稳中又能突发奇兵杀得萧宝儿的棋子丢盔弃甲,萧宝儿棋力也不差,稳打稳扎,就算一小块有失,大本营却未曾被破。最后要不是龙越离突然杀气大现,恐怕最后成了和局。
一局终了。萧宝儿落败十几子。萧宝儿点了点自己的损失,皱起秀眉道:“要是我不是顾着防守,皇上那一招杀招是不会成功的。”
龙越离含笑道:“行军打仗,进攻总是比一味防守多几分主动和灵活。你就算守得固若金汤,也总有一处看不到的纰漏被敌人所乘。”
萧宝儿一听释然笑道:“行军打仗总归是皇上比较在行的。我可不懂。”
龙越离微微一笑:“你棋力算是不错了。”
萧宝儿听他夸赞,虽输了却觉得心中莫名欢喜起来。她看了看天色,已天要亮了。她回头看向龙越离道:“皇上累了吗?回去歇歇吧。”
龙越离捻着一颗黑子,只是看着她不语。
萧宝儿被他看得心头发慌,他的眼神深沉如海却暗自隐藏犀利之色,像是在探究她心中所有所思所想。眼前是年轻英俊的皇帝,是这片大陆中最富饶的齐国的君王,若是换了别的女子哪怕被人暗地诟病也要留住他歇息一晚吧?而她母亲姚氏临行齐京之前也曾这般百般暗示,可是她是真的做不出来这事的。
萧宝儿缓缓低了头,他手中的棋子轻点棋盘,点点轻磕声令她心也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