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抬起了头,道:“这最后一道就在朕和崔将军的头顶上。”
这一回大惊之人成了我,因为皇帝准确地说出了每道暗门的位置。
惊讶之际,皇帝忽然笑着问我,道:“皇后可瞧得出?”
我垂下眼帘,藏住惊色,道:“臣妾瞧不出。”
皇帝笑道:“这设计黑市之人用了不少奇门阵法,可用的最多的还属是《墨机》中的阵法,世人都说《墨机》一书失传已久,可近来朕又听闻,这《墨机》并未失传,有孤本现下在清北派的藏书阁里。朕知晓皇后在清北派修行时,常爱去藏书阁,不知可曾翻读过《墨机》一书?”
“不曾。”
皇帝微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背,一切尽在不言中。
爹看了一眼皇帝放在我背上的手,挑眉道:“若陛下所言属实,那这黑市确实是危险之地,不宜久留。”
皇帝笑道:“若有危险就跑,那朕养一群暗卫来做什么?”
爹道:“看来陛下的暗卫早已到了此地。”
“称不上早,一两个时辰前吧。”
一两个时辰前,我们四人正当在小屋里,原来那时他就趁我未留意时,安排好了一切。
爹问道:“那陛下觉得今夜这黑市中可有大逆不道之人?”
皇帝淡淡道:“没有大逆不道之人,只有朕的大忠臣崔大将军。”
爹笑而不语。
如今我有些担心了。
但我担心的人不再是皇帝,而是爹。
因为皇帝已经知晓了一切。
知晓一切的人自然有资格能掌控一切。
言谈之间,棋盘上的局势也已发生了惊天逆转,黑棋最初的优势已荡然无存,正被白棋不断地吞食着残兵残将。
爹眉头微皱,盯着棋盘道:“陛下虽居深宫,却能洞察天下之事,臣敬佩万分。”
“朕不是神,又怎会真洞晓天下事?但朕说过,朕知晓的事是要比崔将军多一些。”
皇帝说着移了一步棋,将爹的黑王逼至了绝境。
“朕知晓的事也应当比崔将军多一些,将军知道这是为何吗?”
棋盘上的黑王已在垂死挣扎。
“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因为朕是君,而将军是臣。”
皇帝从棋盘上拿起了白王,下了最后一步棋。
最后一步也是最至关重要的一步。
一步落,输赢已分。
皇帝无辜地眨了眨明亮的眼睛,道:“哎呀,岳父大人,朕一不小心似乎就将军了。”
爹淡淡道:“臣棋艺不精,输给了陛下,臣心服口服。”
皇帝听后又靠在了椅背上,对着我笑道:“朕下棋下得右肩都酸了,皇后来替朕揉揉。”
“臣妾遵旨。”
我起身,走到了他身后,替他轻轻揉捏起酸乏的肩,乐得他双眼半合半张,在爹面前就毫不遮掩地享受了起来。
我知道他此举用意所在。
肩酸是假,炫耀是真。
皇帝在炫耀,在向爹炫耀他赢了棋,赢了江山,还赢走了他的女儿。
爹依然很平静,双目如深渊。
我见皇帝闭目享受,怕他乐极生悲,手下便加重了力道,皇帝咬牙忍了下来,仍装出一副极快活的模样。
爹沉默地看着皇帝,时而也会看一眼我,我刻意地躲开了他的眼神,专心地替皇帝拍打揉捏。
片刻后,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道:“臣妾想请陛下先出去一会儿。”
皇帝听后睁开了眼,忙问道:“皇后这是何意思?”
“臣妾还有些家常话想对崔将军说。”
皇帝不悦道:“有何家常话不能在朕面前说,朕这个女婿便不算家人了吗?”
我的双手又讨好地替他揉捏起耳朵来,柔声道:“陛下听臣妾一回,臣妾回宫后便任凭陛下处置。”
话一出,皇帝的脸上就露出了心动之情,喜道:“皇后此话当真?”
我温柔一笑道:“臣妾哪敢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