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笑着又吃了我的马,道:“黑市是你的,是你十五岁那年的作品。”
我十五岁那年在清北派修行时,爹给了我一个任务,他让我设计一座楼,一座极奢的酒楼,一座藏了无数暗门的巨型迷宫,一个可以扑杀掉任何猎物的致命陷阱。
我接到任务后,立刻停下了日常的修行,翻阅了清北派藏书阁中所有与奇门阵法有关的书,在房中涂涂画画,删删改改了整整三天三夜才设计出了这座楼。
设计完后,我很满意,也很惧怕。
我惧怕这座楼。
爹很满意我的设计,他问我这座楼叫什么名字,我说叫“黑市”。
“黑”是光明无法投射到之地,光明无法触及之地是死地。
“市”是人聚集之地,而有人的地方,永远少不了阴谋算计,差不了生局死局。
我那时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我明白爹让我设计此楼的用意所在,而今日我也明白了他的用意所在。
我将他的用意点了出来,
“今夜是你为他布的一个死局。”
爹不置可否,半晌后笑道:“臣听闻,娘娘和陛下在三月前有个约定,臣觉得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约定。只是臣不明白为何如今你们两人都不守约了呢?陛下那边,臣管不了,可臣从小就教过娘娘要做个守约之人。”
我道:“崔将军若在一炷香前找到本宫,本宫兴许会如崔将军所愿,做个守约之人,但现下却不会了。”
爹奇道:“哦?”
“因为方才陛下对本宫说了一些话。”
“什么话?”
“一些能让本宫为他去死的话。”
爹看着棋盘上的王,认真道:“可陛下是男人,你的夏姨娘从小就教过你,男人的话不能信。”
我看着棋盘上的后,同样认真道:“可本宫是女人,女人总是容易相信男人的话。”
爹抬起了头,笑道:“臣认为娘娘不该是这样的女人。”
我也抬起来了头,同样笑道:“可本宫最终还是成了这样的女人。”
爹摇头叹道:“作为你的父亲,我对此感到很失望。”
“作为您的女儿,我很遗憾在七年前便让您失望了。”
“七年前的你没有,但如今……”
爹顿了片刻,才道:“你应有更好的选择。”
“爹口中的选择是指成为太后,垂帘听政,独揽朝政吗?”
爹微笑道:“有权力的人总比没权力的人过得好些。”
“可也要更寂寞一些,我寂寞了太多年,所以我不想和爹一样寂寞一辈子。”
爹放下了手中的棋,看着我道:“可有的人一出生就注定要寂寞一辈子,而你不巧就该是这样的人。”
我拿起棋盘上的棋,看着他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注定的。”
爹沉默了许久,又拿起了棋盘上的棋,一落子,他便吃掉了我的象,平静道:“今日黑市中来了许多高手,有蔡飞刀,有烦客,还有无影。”
我心里头慌乱已生,但面色仍如常,道:“爹好大的手笔,杀手榜上排行前五的高手竟请来了三位。”
“如果要杀一个值得杀的人,请多少来也不为过。”
“可今日世子来了,世子妃也来了,算上我,勉能一战。”
爹评价道:“你似乎过于自信了些。”
我微笑道:“因为凤破来了。”
我又在爹的面前撒了谎,但这一回我比七年前做得更好一些,我说得更为自信,声音也更为洪亮有力。
我本以为爹会抬眼看我,从我的双眼中辨别此话的真假,可他没有,他只是盯着棋盘。
这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
爹不来辨别此话真假,那便说明这话是真是假于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我的心跳得快了起来。
心跳来自于不安,不安源于未知。
很快,爹告诉了我答案。
“但花非花也来了。”
当未知变为已知后,不安则变为了恐惧。
凤破赢过很多人,所以她也杀了很多人,但她不是神,只要不是神就有败的时候,她败在了花非花的手上。
所以她永远是杀手榜上的第二,而不是第一。
只要她一日胜不过花非花,她便只能当那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