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太傅又道:“臣这几日始终在想,陛下和皇后不幸的新婚之夜是否也是崔懿所设的一个局?”
“此话怎讲?”
“陛下心中生结是因皇后的过于主动,可新婚之夜的女子大都羞涩万分,这让臣不得不怀疑皇后的主动是否是受了居心叵测之人的唆使。”
听到这里,我心一惊,因为我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若太后是崔懿的人,那在大婚之夜前的那场给我留下阴影的诱惑恐怕也是个局。
想到此,我全身上下升起了一股寒意。
寒意因畏惧而生。
太傅似看穿了我心中所想,极严肃道:“陛下看来也有些信不过自己了,若陛下和娘娘当真未躲过算计,走到了那一步,到了那个时候,请陛下务必要先下手为强,江山面前绝不可再留儿女情长。”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看向了久未开口的堂兄,道:“堂兄的意思呢?”
堂兄认真道:“陛下知道,臣在感情之事上也是一个任性之人,就算全天下人都阻止臣娶小萌,臣依旧会娶,陛下知道这是为何吗?”
“为何?”
接着,堂兄说了一句极拉仇恨的大实话。
“因为臣是世子,世子可以任性,但陛下是天子,天子不能任性。”
我恼道:“你信不信过几日朕就把这皇位传给你?”
堂兄微笑道:“若是七年前,臣信。但如今臣不信,因为这七年来陛下已经长成了一位有抱负的君王,而古往今来但凡是有抱负的君王,都不会轻易舍弃手中的权力,只会费尽心思寻求更多的权力。臣知道这几年陛下一直用尽各种法子集权,不断地削弱各方势力,而陛下这七年也确实做得很好,成效显而易见。若臣当初真到了陛下这个位置,也不敢说能做得比陛下好。”
堂兄的话语击中了我的内心,让我久久无法言语。
因为他说的没错。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无论是习惯了一个人,还是习惯了一个位置。
一旦习惯,就再难以舍弃。
我仍不死心地问:“那堂兄到底是何意思?”
“臣的意思同太傅一样,江山和美人之间,请陛下以江山为重,臣相信陛下不会让臣等失望。”
卧房寂静无声,太傅和堂兄都不再开口,因为他们在等我的答复,或者说是我的保证。
良久后,我开口道:“未走到那一步,朕给不了你们答案,但朕绝不会让自己走到那一步。”
堂兄和太傅异口同声道:“臣信陛下。”
言罢,太傅伸了一个懒腰,掀开了被子,想要下床,下床前他对我道:“臣未受重伤,臣请假只是想好生钻研一番,如何才能反杀凤破。”
我未怪他欺君,而是笑斥道:“太傅你省省吧,这辈子你都没指望了。”
太傅不信地哼了一声。
这时,堂兄道:“既然陛下已经出宫,不如就同臣和太傅一道去钓鱼,也权当散散心。”
我考虑了一会儿,笑道:“好,朕今日就将这昏君当到底,不理他娘的政务了。”
堂兄皱眉道:“陛下注意你的言辞形象。”
我看着他脚下的狗尾巴草,反击道:“也不知何人方才嘴巴里还叼了一根草?”
堂兄自知理亏,一笑而过,不同我争辩了。
堂兄和太傅带我到了京郊外的一条名湖旁,这条湖名为沟奇湖。
沟奇湖不大,但胜在水质清澈,周遭风景秀美,有远山,有茂林,有绿荫,有奇花,来此湖旁赏玩垂钓确实不失为是美事一桩。
今日湖旁垂钓的人不多,我们三人随意选了一个位置,便拿出了渔具,开始垂钓。
钓鱼对于我而言是一件极苦闷的事,因为我话多,在熟人前尤其憋不住想讲,可钓鱼讲究的偏偏是个“静”字,最忌讳的便是话多。
在这期间,待我每每想要开口时,堂兄总会温柔地朝我比一个“嘘”的手势。
至于太傅,他更是忘了君臣尊卑,只要我想开口,他便狠狠地瞪我,仿佛我每说一句话,就挖了一回他祖宗十八代的坟。
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水面上漂着的鱼浮,有几回差点眼睛一合,直接睡了过去。
我坐得越久,便越发觉得自己怕是脑子进了这湖里的水,才会答应同他们二人来钓鱼。
正当我寻思着找个什么理由说几句话时,自打开始钓鱼后,嘴巴就跟被封了似的太傅竟开口说话了。
“你们说那男子在做什么?”
堂兄笑道:“大约是在赏湖吧。”
我来了精神,忙问道:“什么男子?”
堂兄朝我们右侧的湖畔指了指,道:“陛下瞧。”
我闻言,抬头看了过去,只在不远处站着一位白衣男子,背影瞧着有些眼熟。
那白衣男子长身玉立,衣袂飘飘,远远看去恍若谪仙,只是他站得离河太近,让我忍不住好心地朝那边吼了一声:“那边的兄弟你离湖远点,小心掉下去了。”
下一瞬,那谪仙般的人物就以很不谪仙的姿态掉进了湖里。
堂兄大惊道:“陛下,你把人吓得跳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