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喜眼底露出惶恐之色,忙垂首奉上酒:“殿下不是这样的人。”
裴钧“哦”了一声,尾音微挑:“你难道跟孤同床共枕过,知道孤不是这样的人?”
魏王喜听八卦,好奇地支起耳朵。
这,这这……这自然没有!
这是什么话,宁喜手一颤,险些把酒液洒了出去。
今晚的摄政王,怎的跟谁都要杠一下?
底下歌舞升平,恭贺不断,还有领着姑娘侄女上来露脸的。摄政王对他们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各路敬酒来者不拒,宴上可谓是君臣相欢,其乐融融。
唯裴钧身旁几人汗颜不止,只闷头多喝酒少说话,省得哪一句又触了摄政王逆鳞,平白惹一身诘难。魏王有眼色,看出今日五哥心情不爽,不值当招惹他,便转头去巴结指挥使纪疏闲。
两人虚情假意地恭让了一番,便听下头丝竹一凝,忽而响起激烈的鼓点来。
小牙床承着漆木羯鼓,鼓声透空碎远。
伴着“叮铃”一响,雪白裸足踏着鼓点自屏风后旋舞而来——那是一对面戴薄纱的异族女子,身姿袅娜,手臂腰际与脚踝上均钏了豆大的银铃,莲步轻移时,铃儿清脆摇曳。
宴会刹那安静下来,众人目不转睛地看向了这对绝色舞姬。
二人一人执笛,一人持琵琶,肩头薄纱婆娑,分外柔媚。旋舞间面纱扬起落下,欲迎还羞,让满堂伸长了脖颈的男儿心焦难耐。
甚有贪色之徒眼睛都黏在了舞姬身上,手中端着的酒水灌进了领子里都不自知。
有如此热辣奔放的绝色美女在宴会中央起舞,那些矫揉造作的虞京贵女瞬间寡淡了。
见众人如此,魏王不禁洋洋得意。
要知道他阅遍天下美人,自觉没什么人能再入他的眼。初见到这对舞姬姐妹时,她们被人用脚链锁在关奴隶的笼子里,脸上灰黢黢,魏王仍一眼看到她们的美貌。待洗干净了再看,更是惊艳,尤其是姐姐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
他自然是不舍得将美人让给裴钧的,反正裴钧也不亲近美色,但是得了宝贝拿出来向大家炫耀显摆一下,还是可以的。
“皇兄,这就是臣弟提到的那两名西狄舞姬,乃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姐姐擅旋舞,妹妹擅琵琶。”魏王满意地欣赏着,一边跟摄政王介绍,一边看舞姬旋着腰肢、拨着琵琶,越跳越近。
水雾似的薄纱卷起阵阵香风,馥郁甜美,碧蓝色瞳眸眼波缱绻,更是让人心神荡漾。
摄政王饮了几口酒,兴致盎然地置下酒杯,噙着笑问旋至身前的舞姬:“叫什么名字?”
舞姬停下了舞步,袅娜着身子上前,拉过姐妹的手朝裴钧盈盈一屈:“见过殿下。婢名如月,小妹如星。”
“这蓝瞳确实美-妙,孤甚是欢喜,只可惜你们是魏王的人,难以日日相见。”摄政王含笑道。
舞姬心下一喜,想着也许今晚便能上得了这位摄政王的床榻。她们现在是魏王的人不要紧,马上就可以成为摄政王的人了。
脸上红羞未褪,又听上头的人淡淡地吩咐道:“把她眼睛给孤挖了。”
如月大惊:“你——”
下一刹,只听一声惨叫,一把匕首就刺入了如月的眼眶!
扑通一声,一枚血淋淋的东西就落入了摄政王先前饮酒的酒杯。
纪疏闲抽出匕首,捡起如月身上的薄纱抹了一把,重新插回腰间。
裴钧屈指弹了弹杯壁,里头可怖的东西跳了一跳,他满意地挑起眉梢:“如此不就能日日相见了吗?你说呢,如、如……如什么来着?”视线游走了一圈,“听说你纤纤素手,善弹琵琶。”
另一名舞姬如星的脸色瞬间煞白,僵硬地望着瘫倒在地上的如月。
挖眼珠时溅出的血迸在了魏王脸上,他哪里近距离见过这场面,更不明白两名舞姬到底哪里触怒了裴钧,他顾不得还在地上狰狞扭动的如月,吓得立刻跪倒在地。
如月捂着眼眶,鲜血汩汩地流下台阶。
宴会霎时落针可闻,先前还指着自家姑娘能攀上摄政王的那些贵戚,如今也都火速打消了这个心思,缩着脑袋窝在座位上,不敢吱声。
这谁还敢给他送女子?
今儿个送了,明儿个被他一个不高兴剁成肢块肉酱,回头连累整个家族!
如星终于从恐惧中回过神来,她明白过来,裴钧压根没有召幸她们姐妹的意思,立刻张口破骂道:“你这个畜生!禽兽!你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必不得好死!我和姐姐化作厉鬼也……”
扑通又一声。
一双凝脂玉手摔落在猩红的地毯上。
“可惜了这一盅好酒。”裴钧唇畔抿笑,“诸位怎的都停了,来来,继续奏乐,一起举杯。”
魏王面色死白,几乎要吓晕过去了,他强撑着恶心,赶紧叫人把那盛了眼球的杯子也撤下去,又跪着上前,亲手奉上了干净的酒盏。
又好一会,裴钧才似注意到一旁的魏王。
“六弟,你衣袍脏了。”
魏王低头一看,袍角沾上了好大一片血迹,他顿觉晦气,连连告罪,哪里还敢继续碍裴钧的眼睛:“臣臣臣弟这就去更衣,臣弟先失陪……”
说完就连滚带爬地跑了。
纪疏闲与摄政王对视了一眼,随即唤了两名雁翎卫,有条不紊地将台阶上的两具尸体拖走。宁喜垂着眼,安排几人轻手轻脚地将那块染血的地毯给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