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得意不已,看看,服软了吧?服软就好,服软就对了。当即笑道:“如此,思华先生所请之事呢?”又回到这个废除匠籍匠籍的事情上来了。这一次大家都学乖了,洪承畴赶紧站起道:“臣以为可准,此二者纳入民籍。具体事宜,还请陛下派人去华亭问问。”
大明的户籍,士农工商为民籍,余者为贱籍。匠籍还算是好的,子女可以参加科举,还有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贱籍的子女根本就没这个资格。这也是陈燮这个户籍改革的阻力,洪承畴老奸巨猾,你不是要改么?我们答应了,你给个详细的办法出来。
朱慈烺倒是对陈燮很有信心,一拍案道:“那就这样,朝廷下旨,取消各路总督,设新衙门以及户籍二事,遣使往松江府问策思华先生。散会!”
天下的聪明人多了,能进内阁的哪个不是学霸之类的天才。御前会议再次铩羽而归的时候,在座诸位的心里都在考虑一个问题,为什么?为什么输的如此轻松?
陈燮要是个目无君父的乱臣贼子也就罢了,实力不如人,对着刀枪顶多一死。具体有没有死的勇气,那就另说了。可惜陈燮不是,非但不是,还是一个忠臣。至少你找不到他作为一个乱臣贼子的证据。那么问题又来了,陈燮在京,大家干不过就算了,不在京,怎么还是干不过?这个道理就说不过去了,今天这个事情看上去很简单,不难分析明白败因。不外是李遇知来个提议,想大乱皇帝和陈燮这个联盟的节奏,没曾想被人从这个看上去最不可能反击的地方,发起了重重的一击。
想到这里的时候,回到内阁的几位大佬都露出难以言表的情绪,周延儒匆匆走人,借口乏了。剩下的几个,坐在一起手里捧着茶杯,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
最终还是卢象升打破了沉寂,开口淡淡道:“余观思华出道至今,敢为天下先,能人所不能,且其言必行,行必果。”这是真话,真话是最难说的。真话也是最难听的。卢象升想说什么?为何只说了这么一句,余下的话呢?读书人说话都喜欢这个调调么?非也,无非是给众位留一点面子。
真话说半句就够了,陈燮言出必行,说明他这个人真诚且能做实事。那么剩下的话就不用说了,真诚这两个字,在座的诸位,谁敢站起来拍着胸膛说:“真诚,从无虚伪之时。”杨廷麟卢象升算是君子了,他们俩都不敢站起来说这话,在朝堂日久,谁没个虚伪的时候?谁没个无能为力的时候?尤其是面对浩浩荡荡的清军入关之时,卢象升为了存个人清名,不肯给皇帝和杨嗣昌背黑锅,哪怕知道自己要死也不妥协。
明知道自己会死,卢象升也不肯附议议和,这难道是个忠臣应该有的行为么?不是口口声声君臣父子么?替皇帝背黑锅怎么了?放在历史上看,大明朝要想延续,议和在当时是最好的应对策略。史册上弘扬卢象升,对杨嗣昌和高起潜可不客气,问题是实事求是的说,当时的大明没有两线作战的能力。
杨廷麟又何尝不是如此?为了个人的名声,大明朝的文臣有几个是愿意背一个污名的。
卢象升一番话,算是把人皮扒下来了。说完他叹息一声,转身就走。输了就是输了,还输的如此没脾气。本事不济就算了,本心也不如人,你还能说啥?谁在不计较个人名声,任劳任怨的为大明江山累死累活?不敢说陈燮没私心,但肯定是大明私心最少的一个官员。
实际上就陈燮做的那些事情,戴一顶真诚无私,忠君为国的帽子,谁敢说废话?
“总不能任其继续下去吧?”洪承畴单独面对周延儒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周延儒睁开眼睛,淡淡的撇他一眼,闭上眼睛叹息道:“某便不信了,亨九没看出来,陈思华所为者,为何也?”
洪承畴坐下,重重的叹息一声道:“如何没看出来?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发展工商,给大明的失地百姓,找一个活路。免得再有个天灾人祸的,大明烽烟四起。人不是被逼急了,如何能铤而走险?当初在三边主剿,无非就是看不到抚局的可能性。”
周延儒这才坐直道:“这才是陈思华让人最佩服的地方,你我都是老于宦海之辈,为何你我没有想到这个,反倒给一个后生小子开了先河?”
洪承畴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概因生而知之者也!”意思是,这个世上是有生而知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