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八十七章 答案是如此的高尚</h1>
“老爷好!”“老爷来了!”这两个问候之间的区别不明显,但是张瑶的感受截然不同,甚至是差别巨大。前者是张家庄百姓看见他时发出的问候,后者是给陈燮的问候。
同样是问候,前者在问候时充满敬畏之色,眼里里只有麻木和本能。后者则显得轻松一些,就像是熟人之间的问候,带着浓浓的情分在其中。
为什么会这样,当有一个村民抛在身后时,张瑶不能不去想这个问题了。是什么?让这些村民发生了改变。是脚下平整之后的道路?还是干净的路面?又或者是一排一排整齐的教室里传来的孩子们的读书声?
走进学堂大门的瞬间,巧和的是下课的钟声响起了,当当当的钟声清脆悦耳,各个教室里呼啦一下冲出来的孩子,背着双肩书包(古代版不料做的),一些孩子操起放在课堂外走廊上的背篓,三五成群的走过来。看见迎面走来的两人,孩子们没有畏惧之心,笑嘻嘻的打招呼:“老爷好。”然后很自然的走过去,没有像他们的长辈那样,站在路边让老爷先走。
“这些孩子下午要去打猪草,所以带着背篓。”陈燮解释了一句,张瑶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看着围墙角落里的孩子们,正在排成长对,人人手里都有一个铝制饭盒。
“孩子们在排队打饭,他们用的饭盒不白给,饭也不是白吃的。11岁以上的孩子,下午可以去窑口拉砖,也可以去拉煤,还可以去拉煤灰填道路。各处都会在他们干活之后发筹子,5个筹子就能领一个饭盒,1个筹子可以吃一顿饭。学堂鼓励孩子们合作干活获得这些饭筹。再小一点的孩子,就不允许干活了,必须每日在学堂上课,每日管一顿午饭,校服都是免费的。我不是供不起这些孩子,而是想让他们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不劳者不得食。”陈燮一边走一边解释,张瑶淡定的脸上露出激动之色,频频点头。
这时候张瑶才注意到,孩子们穿的校服。男生的校服是灰色裤子蓝色的褂子,女生则是浅蓝色长裙上身多一件黑白格子不料做的无扣外套。唯一统一的是脚下的鞋子,男女都一样,都是绿色黑头的布鞋(解放鞋)。
“这个学堂,原则上只收张家庄的孩子,作坊里的工匠,不是本地人的,要坐满十年,他们的子女才能享受这个待遇。所以,他们的子女可以在这里读书,但是每个月要交一笔数目不太大的银子,才能享受同样的待遇。”陈燮说到这里,张瑶才明白,为何自己能看见这么多孩子。这些孩子,好多都是附近作坊工匠的孩子。只要在陈燮的地盘上,七岁以上的孩子,无论男女,都得上学堂识字识数。三年是底线,愿意让孩子继续读书的,就得交钱了。
“思华啊,就冲这个学堂,张家庄的百姓和那些匠户们,对你就剩下感恩戴德了。”张瑶感慨不已,陈燮却微微一笑:“张叔,我觉得您这个说法不全对。我做这些事情,其实是为了个人利益,也不指望他们感恩戴德。”
“哦,从何说起?”张瑶来了兴趣,这明明是善举,怎么成了个人利益了?
“好逸恶劳是人的本性!施舍只会产生惰性。我让村民修路,付给他们工钱,看上去是在帮他们,实际上在帮自己。路修好了,马车才跑的快,作坊里的产品才能运的出来。百姓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才能为挣更多的银子。世间人多贪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大明朝才有那么多盯着地里那点租子的土财主。同样的道理,农桑为国之本,百姓吃不饱,国家就不稳,地主的租子就收不上来?有点天灾惹祸的,就得出乱子。所以我要拿出银子来修沟渠,打深井。地里收成好了,百姓能吃饱了,才有人给我干活。道理其实很简单,可惜很多人看不到这点。”陈燮继续忽悠,张瑶深以为然。
可是,可是,有一个问题张瑶忽略了。那就是明朝的农业产量的问题。没有化肥,没有农业科技培育的高产作物种子这个前提,那么该饿还得饿,饭都吃不饱了,你还指望吃肉?
陈燮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谴责别人的时候,实际上这个逻辑是站不住脚的。没有现代社会带来的高产种子,张家庄的老百姓照样要饿肚子的。诚然,如果地主们都是道德高尚的人,老百姓就算吃不饱,也不会饿死,自然也不会造反。
陈燮说了半天,都是建立在一个伪命题之上。但是张瑶没看透这点,所以才生出了世人多愚昧的认同感。其实这是一个封建君主制度的死穴,人口增长和耕地数量有限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现代社会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是农业科技,明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问题束手无策。于是土地兼并成为一种必然,任何一个封建君主集权王朝,走到人口和土地矛盾临界点的时候,来点天灾就是火星落在干草堆上的必然结果。
明朝的问题实际上是个大型综合的复杂问题,本质是土地和人口增长的矛盾。如果这个主要矛盾能解决,其他矛盾就会被掩盖。明白这个道理以后,其他问题就看个人去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