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丈能够想象那时整个大秦的景象吗,一场繁华盛世瞬间化作万民哀嚎,盗贼并起,百业凋零,辽代凉等国必然不满胡亥,会举兵以正朝纲,失去朝廷支持,则百越西域之地也会重新陷入混乱,而刚刚和平安宁不过十年的华夏,必然再次引来兵灾血火,万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到时候即便是岳丈有保全之策,但眼下的一切荣华富贵都化作烟尘,你的江西瓷器在王侯公卿中眼红者甚众,必然也保不住……”
“砰~”蒙毅重重一拳砸在茶桌上,脸色铁青的说:“谁敢抢老夫的家产,老夫必让其家破人亡!”
“岳丈说的不错,眼下一切权势财富,都是你我辛苦赚来的,岂容他人染指,自古成王败寇,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胜利者,因此我们便丝毫不能退让,除非……”陈旭停下话头。
“除非什么?”蒙毅追问。
“除非是你愿意投靠胡亥……”陈旭一字一句的说。
“你什么意思?”蒙毅直勾勾看着陈旭。
“嘿嘿,我只是私下给岳丈出一个主意而已,权势财富总是与身份地位相匹配的,若是不能匹配,那便会有人心中不满,岳丈如今位居上卿,家财万缗,这都是胡亥等人恐惧和嫉妒的地方,若是岳丈投靠胡亥,支持他篡位登基,将来必然还是得享荣华富贵,甚至还能更进一步,加爵国公,真正做到位极人臣荫蔽万世子孙……”
“放屁,蒙氏世代忠君,岂能做乱臣贼子耶……”
蒙毅怒视陈旭,愤怒的情绪竟然慢慢平息下来,揪着胡须思忖微微沉吟之后眼睛一瞪说,“不对,你一定是看老夫不顺眼,想把老夫从御史大夫位置上赶下去!”
陈旭赶紧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岳丈岂能如此埋汰小婿,我不过是试探一下岳父对陛下的忠心而已!”
“哼,若非是翁婿,老夫这瓷盏方才就砸在你的狗头上!”蒙毅冷哼一声,脸上的神情也慢慢放松下来,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说,“你方才那句话到底是何意?”
“真没别的意思?”陈旭摇头。
“哼,老夫非是三岁孩童,你勿要遮遮掩掩,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有何话不能讲?”蒙毅再次哼哼。
“你保证不说出去?”陈旭定睛看着蒙毅。
“老夫对天盟誓,今日任何言语,哪怕是大逆不道的言辞,老夫都会烂在肚子里,绝对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蒙毅脸色认真的点头。
“既然岳丈如此保证,那小婿便问您一个问题,如若陛下此次真的无法逃脱大劫,而我们又完全破坏了胡亥的矫诏意图,那么我们推举哪位公子登基才能让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满意,当然,不可能人人满意,但至少要保证大部分人能够认同,不然大秦依旧还是会陷入动荡不安之中,甚至辽代凉宁等诸侯也会心生不满,导致大秦四周也无法平静,这好不容易创造的安宁生活照样会乱七八糟……”
“这个……”蒙毅揪着胡须开始发呆,一脸纠结的表情。
这个问题若是放在以前,必然许多人会推选扶苏。
毕竟扶苏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于礼于法都是大秦皇帝最好的接班人,但随着陈旭改革推行的越来越多,大秦社会的认识也在最近几年快速的发生变化,在报纸和陈旭刻意的推动下,以荀子理念为基础的礼法治国现在已经深入人心,无论是公卿官员还是士大夫阶层,大部分都已经接受和认同这个观念,对于治国的方略有了比较统一而清醒的认识。
在这种风气的带动下,无论是报纸还是百家论坛甚至是民间人士的交流,言必称礼法,百家门徒为了弘扬自己门派的理念,也纷纷都开始融会贯通,从别家理论中寻找观点来印证自己门派理论的正确性和权威性,以此推动各自门派文化的传播和发展。
就连被视为显学第一流派的儒家,这些年也更加务实,开始弱化那些繁琐的礼乐传统,弱化上下尊卑和五伦价值,将以前秉持的君臣父子夫妻等伦常关系都开始向律法靠拢,将律法和仁德教化结合起来,推行新式的儒家理论,也就是说,眼下的儒家门徒,以荀子学派最为活跃,孟学已日渐颓废。
但扶苏的老师,却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孟子门徒,极其推崇人伦五常和尊卑礼仪,而蒙毅和许多朝廷重臣都或许隐隐约约知道一些始皇帝迟迟不愿意立扶苏为太子的原因,就是因为扶苏太过信奉儒学,虽有贤德之名,但他对法律比较排斥,这不符合大秦法术治国的传统,非常容易引起朝堂官员的争执,朝堂不宁则民间动荡,势必再次引起一轮法儒之间的较量,百家门徒必然也会卷入其中喧嚣争吵,则眼下大秦的宁静照样会陷入混乱之中。
更何况推举扶苏,法家门徒必然不满。
而眼前就坐了一个法家门徒的大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