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家闺秀,青天白日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与人厮混,还不算不守礼数?江乘清说到最后仿佛是气极了,将那檀木桌子拍得震天响。
说话就说话,桌子又没惹到你,何必呢?这事儿又不是谁桌子拍得响谁就有理的。
江槿月微微蹙眉,明知故问道:这话说得难听,只是有何凭证呢?是谁在乱嚼舌根?侮辱女儿家的名节已是不妥,要是传扬了出去,又让别人怎么看您这位尚书大人呢?
还需要谁来跟我嚼舌根?你今天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去见太子?江乘清抬手指着她的面门,那模样倒真有几分痛心疾首的意味了。
王姨娘站在他身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伸出手给他顺着气,温声劝道:老爷,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槿月一直是懂事的孩子,就算她做了有辱门风的事儿,您也得原谅她一次不是?
二人飞快地交换了个眼色后,便都看向了低着头偷翻白眼的江槿月。她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合着这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呢。
更何况,本来只是些空穴来风的事,被王姨娘说得就好像是真的一样。三人成虎、众口铄金,造谣果然容易得很。
正好江槿月也跪累了,索性站了起来,一脸平静地说道:去哪很重要吗?总之我不想和太子扯上关系。至于有辱门风这四个字,还请姨娘今后休要再提。
她这话一出,江乘清又动了怒,瞪大眼睛气道:父母之命,你岂敢违抗?倘若他日赐婚圣旨一下,你又岂能违抗?
赐婚?八字还没一撇呢。我不会嫁给满口谎言的骗子。江槿月的脸上丝毫没有畏惧,始终冷漠地与他对视着。
她都看了十几年的虚情假意了,这要再来个假装情深似海的伪君子,真是想想都叫人反胃。
胡言乱语!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叫爱吗?大言不惭!江乘清说着便重重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走到了她身前,面色不虞。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丫头今日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王姨娘一见这剑拔弩张之势,连忙走到江槿月身侧,拉起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劝道:槿月啊,你就别惹你爹生气了,快给你爹道个歉吧。无论你做了什么,咱们江家始终会护着你啊。
江槿月正要甩开她的手,却听到眼前之人又继续说道:哟,想不到这妮子真的不想嫁给太子啊?那不如以死明志吧,早些死了倒也省事了。
又来了又来了,方才还好好的,此刻她好像又能听到王姨娘的心里话了。
江槿月强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一声不吭地抽回了手,心说这母女俩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么爱演,怎么不去搭个戏台子唱戏?
可是为何她现下只能听到王姨娘的心里话呢?江槿月心中生出了个有些荒诞的想法,她只当看不见江乘清那张臭脸,低头佯装沉思。
直到一阵凌厉的风朝她袭来,她才舍得抬头,伸手握住江乘清的手腕,望着自己一脸懊恼的父亲,笑道:打了我的丫鬟还不够,还想打我?娘亲若是还在,看到您这般模样,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一听这话,江乘清脸上的怒意更甚,气极反笑道:你还有脸提?你娘如果还活着,看到你这副不成器的样子,都能再被你气死一次!
对此,江槿月不置一词,只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目光似要看穿他的五脏六腑。在她的目光注视下,江乘清本能地感到一阵不适,正要发怒,却见王姨娘暗暗给他递了个眼色。
不过眨眼间,他就变了脸,皱起眉头唉声叹气道:槿月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爹都是为了你好啊!我和你娘伉俪情深,只可惜她去得早唯有你嫁得好,你娘才能瞑目啊!
他话音刚落,又有个一模一样的声音念叨着另一派说辞:险些忘了她是吃软不吃硬的。还是芷兰最合我心意,唉!若非为了我的声望,我早就能将她抬为平妻了!
江槿月被他这通话恶心到浑身不舒服,脸上却神色如常,只不慌不忙地收回了手。吃软不吃硬?还是王姨娘最合心意?
可惜王芷兰再怎么合心意,还是比不上你的权势和面子啊。一个个都是会演的,不如你们一家三口一起找个戏班子混吧。
见江乘清一副还要继续往下说的模样,江槿月忍无可忍地后退一步,清了清嗓子道:这些话就别说了。我来只为说一声,我的丫鬟不需要别人管教。还有,高人既说我与您命里犯冲,您就别跟我过不去,否则我一定天天咒您倒大霉。
说罢,她也不管这两个人是什么表情,颇为敷衍地福了福身就转身走了。走出老远,她才听到背后传来砰的一声,不知道又是哪个花瓶遭了殃。
待她回到房中,已是夜色深沉。她坐在妆奁前,静静地望着镜中满眼忧愁的自己。
江宛芸恨我,王姨娘盼着我死,江乘清素来视我为灾星,偏偏个个都说是为我好?江槿月苦笑了一声,低头叹道,或许世间本就没有表里如一的人,可我却能窥探他人的心意。这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她还没来得及为不幸的人生感慨几句,耳畔就冷不丁地响起了尖锐的哭声,吓得她一激灵,赶忙从怀中取出了那封书信,却见原本泛黄的信笺上缓缓渗出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