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推开轮椅,跪在地上朝她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被五雷轰顶,一阵阵地发懵。
这世上还有人,赶着想要成为工具的么?她如此想。
不,没有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的麻木与习惯而已。
“阿离。”
黎九蹲在了他的面前,一声又一声地,轻轻叫着他的名字,“阿离。”
他抬起头,她看见少年望向她的眸子黑而深沉,眼里却似蒙上了一层雾。
湿漉漉地,像什么孤零零缩在角落里,独自舔着伤口却被人发现的小兽。
既危险得难以接近,又忍不住惹人疼惜。
“为什么你不要求我,把你当成朋友呢…”黎九眼神飘忽地看着他,喃喃地开口,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阿离,你要一遍一遍地去确认,自己究竟有什么用…”她用指尖拂过萧世离垂落在脸侧的发丝,停留在了他落了一枚泪痣的右眼角上,眼神清澈如水,带了暖意。
“你很有用,比任何随从,任何官家子弟,任何王公贵族…都要有用。”
卞唐人常说,右眼带泪,乃不详之兆。亡国克亲,皆出自于此。
管他呢,黎九默默地想,扬起嘴角冲着他肆意地笑。
他将来是无人不惧的卞唐宰相,再后来会是一统四海的千古一帝,可如今却是她的人。
萧世离想要亡国,那就随他来,若是旁人再敢提起他克亲,自己就打断那人的腿。
反正眼下,也无人敢反抗北凉狼女。
他不把自己当人看太久了,在宫中时如此,在萧家亦是如此。如今,仅仅是需要别人去看着他,告诉他。
“…不过,阿离可不是工具呀。”
少女软软的叹息声埋在了萧世离的肩头,将笄之年的女孩身体柔软得不像话,却又带了北疆女子特有的刁蛮杀气。
她呼呼着像条小狗似的,毫不顾忌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在身上蹭了又蹭,散开的黑色长发在身后水藻般荡开。
很是欢喜的样子。
“…整天在瞎想些什么,阿离对我,是很重要的人啊。”黎九呢喃着说着,完全不顾对方的挣扎,戳了戳他的脸。
萧世离生在礼法森严的卞唐之都,从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如今看见她把手伸过来,下意识地以为要挨打,身体就是一抖。
她见他这样,不由得呆了一下,又在少年人略显不知所措的眼神里,大笑着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