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一出现,微博上就更是热闹,一部分肖聪的乐迷呼吁大家以宽容的心态来对待这次事故,希望肖聪好好休息,早日康复回到舞台,而另一部分乐迷则不买账,认为身体欠佳只是借口,指责肖聪逃避责任,纷纷对他表示失望。双方在微博上吵成一片,闹得不可开交。
陈甘柠在电脑前盯了一天,于豆豆也没法闲着。肖聪的事故一出,王一夫和秦海鸥立刻就成了记者们想要采访的对象。王一夫痛心不已,直接拒绝了一切采访。于豆豆也将媒体全部挡了下来,以准备复出音乐会为由,拒绝了对秦海鸥本人的采访,并以秦海鸥经纪人的身份做了简洁的表态。记者们从于豆豆的表态中得不到更多信息,只好放弃秦海鸥,转而采访别人。这些采访很快被报道出来,一些年轻的演奏家表示应对这次事故引以为戒,而年长的音乐家们也借此机会告诫青年演奏家,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要练好基本功,不能忘本云云。
隔天,陈甘柠继续关注舆论的动向。这时,那些最初的震动已经过去,网上开始出现对事件的“思考”、“反思”一类的文章,此外不乏有心人旧话重提,再次把肖聪与秦海鸥拿出来比较,说王一夫的这对得意门生,一个向来表现稳定,却突然在台上断片,狼狈收场,另一个曾经出尽风头,却突然默默离开,如今再度强势回归,这对师兄弟成为今年夏天乐坛的焦点人物,颇似十一年前他们双双成名时的景象。
陈甘柠并不爱看这些把秦海鸥和肖聪作比较的文章,却又对其中关于秦海鸥的部分十分在意,正纠结地挑挑拣拣,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来:“这大热天的,还学习哪?”
陈甘柠抬头一看,原来是谭硕来了,这家伙正悠闲地吃着冰棍,一边将一袋各种口味的冰棍递给她:“来来,吃冰棍,吃完了再写作业!”
陈甘柠不和他客气,挑了自己喜欢的,然后把剩下的冰棍放进冰箱,回来时见谭硕没去琴房,还坐在那里,便接着刚才的话头说道:“于姐布置的功课,让我留意一下对肖聪演出的报道。”
谭硕一愣,纳闷道:“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留意的?”
陈甘柠也一愣:“肖聪的事你不知道吗?”
“什么事?”谭硕问。
陈甘柠见他竟真不知道,忙将自己收集的信息告诉他,还找出一些报道和评论给他看,最后鄙夷道:“身为一个钢琴家,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竟然什么表示都没有,就把指挥和乐队撂在台上,自己躲进后台,这算什么态度呀,真是丢死人了!据说事后不少观众要求退票,王老师也被他气坏了,这两天谁的采访也不接……”
“海鸥知道了吗,他怎么说?”谭硕正看一篇评论,闻言停下来问。
“他知道了,但他什么也没说。”陈甘柠顿了顿,又小声道,“昨天还有不少记者想采访他呢,都被于姐挡下来啦。”
谭硕“哦”了一声,目光回到电脑屏幕上。他知道以其正常的能力和水平,肖聪是不会在舞台上犯下这种低级错误的,他之所以如此失常和失态,一定与那天发生在他和秦海鸥之间的谈话脱不了干系。也许是因为他见识到秦海鸥琴艺进步,受到了打击,也许是因为秦海鸥除了弹琴,还对他说了一些令他精神紧张、惶恐不安的话——秦海鸥越是不肯透露谈话的内容,谭硕就越确定这内容与自己有关。恐怕就是因为这件事,让肖聪在演奏《长夜之歌》的时候无法集中精神,并且在弹断一次之后,心理彻底崩溃,以致再次犯错,最终只能逃离舞台,连演奏家的基本礼仪和风度都无力维持。
然而谭硕深知,即便如此,这也并非肖聪失误的根本原因。在大多数人眼中,肖聪是个特别刻苦勤奋的钢琴家,但谭硕却很清楚,其实在很早以前,肖聪就已经放弃了对音乐的追求,他的刻苦勤奋是出于对名利的渴望,而非对艺术的奉献。他之所以走到今天这步田地,既不是因为他疏于练习、准备不够充分,也不是因为秦海鸥对他的态度转变、向他施加了压力,更不是由于所谓的“身体状况欠佳”——究其根本,这是他一直以来背离音乐,追逐名利的必然结果。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曾经满足他虚荣心的《长夜之歌》,如今却成了将他赶下舞台的噩梦,这对肖聪来说,真可谓莫大的讽刺。
“挡下了才好。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本来就和海鸥没有关系。”谭硕心里感慨着,顺口说道。
陈甘柠并不知道谭硕与肖聪是否有过往来,但听谭硕刚才的口气,他似乎也非常反感将肖聪这样的人与秦海鸥相提并论。陈甘柠经过数月的接触,又受到秦海鸥的影响,如今已经不把谭硕当外人看,现在突然有了这个新发现,让她觉得很有共鸣,话匣子便有些关不住:“那天肖聪来这儿,你也看到了吧?你说他为什么要来啊?以前海鸥对他那么好,他还总是酸溜溜的,我才不信他这么好心,专程过来看望海鸥。你说,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谭硕一边嘬着冰棍,一边听她嘀咕,慢悠悠地笑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他怎么想的和你有关系吗?就算他真有什么想法,现在他也没工夫想了。我看你还是好好学习吧,当心待会儿你于姐检查你的作业。”
第九十三章
陈甘柠本有满腔的八卦等着向谭硕倾诉,被他这一提醒,只好作罢。她把电脑抱过来准备继续用功,却又突然想起一事:“对了谭哥,你的照片选好了吗?”
如今距离秦海鸥的复出音乐会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继乐团和场地后,指挥的人选也很快被确定下来。由于绝大多数的宣传材料都只需用到秦海鸥本人的照片,于豆豆在拿到采风照片之初,就早早地安排了各种材料的设计和制作。但是,有一样东西却不仅仅是使用秦海鸥的照片就可以完成的,那就是音乐会的节目单。在这张节目单上,指挥、独奏、作曲和乐团的照片都需要出现,而这四者当中,除了身为作曲的谭硕是一空二白没有任何资料之外,其余三者都有现成的照片可用。
于豆豆在安排设计节目单的时候,曾通知谭硕挑一张正式一些的照片给她。谭硕回家找了找,没找到合适的,后来就忘了这事。这时又听陈甘柠问起,心里觉得麻烦,张口就想赖掉:“我没照片。”
谭硕很快就为这四个字后悔了。陈甘柠当天下午就把此事告诉了于豆豆,于豆豆的答复很简单:没照片,那就照一张。可谭硕平时既不爱拍照也不爱被拍,一听说要拍正式的照片,连小蓬门都不敢来了,第二天干脆没有出现。于豆豆便找秦海鸥合计。秦海鸥对此十分重视,立刻表示琴房整洁明亮,还有钢琴,适合摆拍,并提议让赵非担任摄影师,自己亲自押谭硕过来,大家都是熟人,不怕谭硕不从。
于是,秦海鸥先去了照相馆,和赵非约好了拍照时间,然后又到米粉店,对谭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算说动了他。到了拍照这天,赵非早早地就带着设备来到小蓬门准备。谭硕虽然迟到,好歹没有食言,但他穿着一身套头T恤和短裤,脚下趿着拖鞋,显然对这次拍照的性质毫无自觉。于豆豆阴着脸扫了他一眼,就对秦海鸥道:“带他去洗脸,脸和脖子都要洗,多洗几遍,洗完了再给他敷张面膜。”
秦海鸥二话不说立即执行。谭硕知道今天反正也逃不掉了,边随他往屋里走边发牢骚:“不就是拍个照吗,怎么这么麻烦!我在家明明都洗过了,你们就直说吧,是嫌我脸黑啊还是嫌我脸糙?我可告诉你啊,我这张脸生来就长这样,不管怎么洗,也不可能洗成小白脸的。”
秦海鸥在前头偷笑,进屋后便把自己平时用的男士洗面奶和面膜找来,先监督他洗了脸,然后让他把面膜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