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明白了,刚刚林熙心中的担忧。
“这个面具,究竟是什么东西?”
林熙的手被墨玦所握住,因为她的内力极为排斥这股寒气,林熙心有余悸的放下面具。
“感觉,自己的情感好像忽然之间被冰封住了,任何事情都不再能引起自己的注意,天下生死,皆在手心掌控,是吗。”墨玦说道。
银白色的面具散着幽冷而神秘的光泽,好像在引诱着人戴上它,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直到面具离手,她才感觉自己失去的情感好像融化的坚冰,渐渐流回到身体内。
墨玦轻轻抱住林熙,清晰的触摸到怀中少女柔软而温热的躯体,才能压下他心中的恐慌。
在刚刚短暂的时间,他感觉林熙离自己如此遥远,好像忽然之间,他就要永远失去心爱的女孩。
“这幅面具之内,是历任听琴轩之主的怨念与体内一部分内力的汇总。”墨玦凝视着林熙的眼睛,沉声说道。
林熙一下子便抓住了最重要的字眼:“怨念?听琴轩之主,有什么怨念?”
墨玦:“听琴轩的规矩就是,若是不想当琴绝了,就要将体内一半的内力注入面具之主,由下一任听琴轩主继承。”
林熙愣住,好像预想到了什么:“墨玦,上一任的听琴轩之主,究竟是如何死的?”
按道理来说,上一任听琴轩之主,应该是墨玦的师父,墨玦的武功在她看来是平生之人中唯一一个能和花无岸比肩的,她却从来没有听到墨玦提起过。
墨灼的师父是上任琴女,在云游四海之后将九霄环佩传递给了墨灼,那么墨玦的师父,也应该如此才对。
墨玦轻轻笑了笑,眼中却有一抹苦涩和肃杀:“是朕,害死了朕的师父。”
“每一任听琴轩的主人,都会在脱离听琴轩之前,被他们的徒弟所替代,听琴轩是百年前西极为了图谋北墨所创立,但因为天高皇帝远,西极皇帝为了保证听琴轩的忠诚,便铸造了这个面具,面具本身可以传递内力,亦能吸收内力,使每一任听琴轩的主人都能继承上任的功法和内力,同时,也抑制住了他们的感情。”
“在此之前的一百多年里,听琴轩四人主人都因为种种原因,其中最重要的,是不想被这个面具所控制,便卸任了琴绝的位置,将一半的内力都传到了这幅面具里,你说,他们就算是自愿,也该充满怨念吧。”
“直到十多年前,上一任听琴轩之主,也就是朕的师父,他历经几十年的谋划,在拿到面具后吸收了前四人的内力,终于脱离了西极的掌控,也就是说,他背叛了西极,使听琴轩彻底成为一个存在于北墨江湖上的情报门派,正当这时候,他遇到了朕。”
墨玦陷入回忆之中,眼底满是深沉的情感。
他遇到师父的时候,和他遇见林熙的时间相差不多,他也曾为能够遇见师父而雀跃,将仇恨和不甘隐藏,心中第一次,有了对未来的期盼和渴望。
他若是能学成世上最强大的武功,是不是能得到先帝的几分注视,是不是就能不被一个女孩子保护在身后,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的站在阮阮的身边,为她擦去眼泪?
“师父对朕极好,他只当朕是北墨九皇子,为了彻底的摆脱西极的控制,师父将毕生心得与武功都教授给了朕,试图通过帮助朕,以此得到北墨皇室的支持,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朕还是西极的夜珏。”
墨玦回想起记忆里那个永远一身白衣,冰冷却对他关怀有佳的师父,眉毛不经意间蹙起。
“其实最开始,舅舅的人没有找到朕的时候,朕也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是夜珏,也不知道听琴轩曾经居然是西极的势力。所以当九年前陆佑告诉朕夜珏的身份之后,夜珏,就肩负着夺回听琴轩的使命。”
“冥冥之中,或许皆是定数。”师父用一生的时间试图摆脱西极对听琴轩的掌控,而他却是西极的太子。
“西极皇室传递给朕的要求是,如果想得到西极的助力,那就凭借自己的能力,夺回听琴轩。”
“后来,陆佑假扮着朕,在师父闭关的时候扰乱了他的心神,杀了师父。”
“听琴轩之主和琴绝,都被我所继承。”
“所以这面具”
“师父临死前,按照听琴轩的惯例,也将内力注入了这张面具里。他的怨念,应该是五任琴绝之中怨念最深的,毕竟,他至死都以为,杀了他的人是他教导了半生的徒弟,是朕。”
“或许,朕也不配做他的徒弟。”墨玦自嘲的说道。
“他如果真的恨你,为何最终会将内力传到面具里面?他既然已经脱离了西极,又何必按照西极定的规矩?墨玦,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师父或许早就认出了陆佑不是你,一个师父,又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徒弟呢。”
林熙与墨玦的眼眸对视,一字一句都仿佛撞击在他胸口的闷雷,那双清浅的玄眸闪烁着幽冷的寒意,将愧疚和自责都掩藏在最深处,除了她,没有人看到出,那个冷酷无情,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会孤独和愧疚。
墨玦愣住了,很多事情不是他想不明白,而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生活在愧疚之中,根本没有仔细想过当年生的事情。
是啊,师父怎么会认错自己?就算陆佑连武功都与自己相似,但那个人是他敬重的师父墨玦凉薄的眼底,一寸寸染上墨色,闪烁着动人的流光。
墨玦亲手解开了她的心结,让她爱上了他,如今,林熙亦亲手解开了墨玦的心结。
“面具的事情先不说,墨玦,你以后还是不要戴它了。”
“朕知道,在非必要的情况下,朕不会主动去——”
“陛下,楼启宣公子前来。”门外的侍卫传来一道通报声,林熙的心猛地一跳,她六艺大典一结束就赶来找墨玦,此事也就启宣知道。
“让他进来吧。”墨玦将面具收起来,随手给自己披上一件外袍,为了避免琴绝的身份被启宣知道。
启宣进来看到林熙在房间之后,眉头松了松,扫了一眼墨玦,欲言又止的看着林熙。
“是那个侍女出事了吗?”林熙示意启宣不必在意墨玦。
“是,玄奕把她抓住之后交给了程穆的息羽部,刚刚程穆找到属下,是那个侍女趁着守卫不注意,服毒自尽了,他不知道花芊白是你,属下以为你会在意这个人,才连忙赶来的通知。”启宣禀告道,眼睛不知道该看向林熙的什么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林熙女子装扮,并且没有戴着面纱的样子,只感觉十分不习惯,但眼前这个姿容清丽冷淡的女子,眉眼清疏,身着火红的裙裾,又让人觉得她本该是恣肆张扬的火凤凰。
两种原本矛盾的感觉结合在林熙一个人的身上,流露出令人屏息凝视的吸引力。
“服毒?”林熙反问,“是什么毒,查出来了吗?”
“普通的鸩毒,程穆检查了那个侍女的口舌,却没有注意到她把毒藏在了指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