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
果然是,宫门锁得好好的,连往常该在门边值夜的小宫女都不见了,也不知是躲去了哪里。
楚滢就笑得灿烂,“都这时辰了,大约下面的人也都睡了。要是将他们叫起来开门,劳师动众的,也没必要,是吧?”
“……”
苏锦只觉得耳根发热,偏开头不看她。
今夜横竖已经是这样了,如果她当真开口,倒也……
“苏大人,你就行行好,收留我一夜吧,啊?”眼前人甜甜地冲他笑,十分讨好。
他喉头微微发涩,只觉得极难开口。哪怕是心里早已预想过,当真要亲口答应她时,仍然是几番挣扎,难以启齿。
这一步一旦踏了,便是再难收回。
却见楚滢已经驾轻就熟,径直走向窗边小榻,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从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乖巧铺上。
“苏大人睡床,小榻借给我,好不好?”
“……”
苏锦心里忽然腾起一股怪异滋味,点了点头,面色淡漠,吹熄了灯。
“陛下要是喜欢,便如此吧。”
“……?”
第36章烦心狐媚惑主。
“陛下,陛下?”
百宜的声音从近旁传来。
楚滢一回神,发现自己正走在往桐花宫的路上,春日里长街两旁,枝繁叶茂,倒也颇为可喜,如果除去她此刻烦闷心境的话。
“怎么了?”她道。
百宜偷眼看她,向后努一努嘴,“方才赵君带着三皇子,从那边过去了,和您见礼来着,您都没有瞧见。”
楚滢低下头,揉了揉眉心,“是我疏忽了。”
百宜眼中隐含着关切,压低声音问:“陛下这几天瞧着,都心烦意乱的,怎么,还是为那额卓部的王子呀?”
“可不是吗。”她低低哼了一声,只觉得春日里的好天气,也拂不去心头郁结。
果然如苏锦所说,这几日里,那班朝臣轮番地来,不是给她递折子,就是索性站到御书房门口求见。她那日里说多嘴便罚,也不过是气话,并不能真的加以实施。
恰恰相反,那群老顽固都是历经两朝,甚至三朝的老臣了,此番进言虽然极不合她心意,于家国大义上,却并不是没有道理。
因而,她非但不能简单粗暴地甩了脸色推回去,还得和和气气的,一个个敷衍一番。
着实是要把人累死了。
而更令人烦心的,无疑是其中的一些人,总以为她是懵懂无知,任人摆布的小皇帝,对额卓部送来的王子这般推三阻四,必不是她的主意,而是背后苏锦的手笔。
虽然当着她的面不敢多话,背地里却没有少抨击苏锦,品行不端,性情放荡,当了帝师不够,还要做皇帝的枕边人,且妒意横生,连一个和亲的王子都容不下。
传到她耳朵里的话怎么说来着?
“看来是要将陛下牢牢地把持在自己手中了。”
楚滢听见这话时,都忍不住气笑了。
要是苏锦当真有这般心思,懂得将她这个皇帝掌控在手中,利用她的权势保护自身,那她该求之不得了。
她倒盼着他自私一些,简单一些,就不会如前世一样,令她束手无策。
“陛下,奴婢斗胆,说句不该说的。”百宜在身旁轻声道,“让那额卓部的王子入宫,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哦?怎么说?”
“他说到底,不过是额卓部用来求一个安心罢了,陛下要是喜欢,自然可以多宠爱些,要是不喜欢,便养在后宫里就是了,也无人会有异议。左右这异族和亲的王子,从来都是当不了君后的。”
百宜挤了挤眼睛,神神秘秘的,“奴婢知道您属意苏大人,可是他又碍不着苏大人的位置。”
楚滢只望着宫墙上面高高的云,“哦,你这样看。”
“是呀,而且奴婢再说一句僭越的,如今朝中对苏大人的议论不少,您将来要立苏大人为后,还免不了要过朝臣这一关。要是眼下收了额卓部的王子进宫,显出苏大人宽容大度,将来立后时或许更名正言顺呢。”
百宜说罢了,瞧她一眼,低声道:“奴婢多嘴了。”
楚滢倒是露出了两分笑模样。
“你左一个僭越,右一个多嘴,该说的倒是一句也没落下啊。”
对面就作势缩了缩脖子,“陛下要是将奴婢拉出去砍了脑袋,奴婢也只能认了。”
但两相都知道,这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
她这个贴身宫女就这样,从幼时到她身边伺候,相伴着一起长大,到前世成了大总管姑姑,雷厉风行,里外操持得当,百宜一直是这样,敢说敢做,从不欺瞒。
楚滢缓慢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理,容我细细思量。”
话虽这样说,心里却立刻朱批画了个叉,没有半分想要参考的意思。
说心里话,她知道,百宜说的都对。
恐怕不止百宜,所有人都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坚持拒绝那个和亲王子,在常人眼中,这实在是一件无理之事。
古往今来,但凡是女子,只要稍沾上几分富贵,总难免是夫侍成群,即便只是地主富户,或是稍有些脸面的文人秀才,都要纳上一两房小侍,以彰显身份。
横竖这并影响不了正夫的地位,许多正夫亦是不在意,甚至主动为妻主张罗纳侍,以之为贤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