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用力从她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试图反身挡在她身前,“陛下小心!”
她拼命抱住他不让动,沉着嗓音道:“你做什么?”
“有臣在,陛下不会有事。”
她抱着这挣扎不已的人,只觉得心里又酸又疼。
朝堂上,事事都是他操劳,前世她懵懂软弱,自不必说,今生她为防让人看出端倪,也多装作无知稚嫩,因而桩桩件件,仍旧是他劳心劳力,仍旧是他护着她。
要是眼下遇刺,还要他护着,她还成什么了?
“别动。”她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是男子,我是女子,让你护着我像什么话?”
他却格外执拗,“身为臣子,理当护驾,这是两码事。”
正争执不休,只听外面打斗声愈演愈烈,想是情势不妙,驾车的宫女急声喊道:“陛下,坐稳了!”
话音未落,马车已像离弦的箭一样窜出去。
颠簸之间,窗帘扬起了一瞬,只见外面一行陌生人,作农户打扮,皆是精干的粗布衣裳,却用布巾蒙面,显见得是早已隐蔽在道旁,待车队经过时发动伏击的。
她们身手颇为厉害,与大内侍卫缠斗,竟一时胶着,只见刀光剑影,极为激烈。
楚滢紧紧抱着苏锦,后背也是阵阵冷汗。
她前世并没有经历过这个。
前世直到最后,恭王才一举发动政变,领兵叛乱,在此之前,哪怕朝堂上暗流涌动,她这个小皇帝当得却并不危险,年年祭天祭祖,更有许多私自出宫的时日,从未遭遇过刺客。
今生,为什么却会这样?
一瞬间,她脑海中竟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她要护住苏锦。能一起脱险自然是最好,如果两人不能都活下来,那便让她去死。
她不能眼睁睁地再失去苏锦一次。
外面又是一阵箭雨,这一次,似是侍卫格挡不及,她听见几声沉闷声响,想必是有几箭已经扎在了车厢上。
忽听前面驾车的宫女一声大喊,随即就是扑通跌落声,像是坠了个沙袋似的,紧接着,马车再无人掌控,受惊的马不辨方向,只顾在一片混乱中逃命,疯了一般横冲直撞,颠得人难以坐稳。
“不好,脱缰了。”
楚滢正想掀起窗帘察看外面情况,忽地只听箭矢声又来,立刻一个飞身,将苏锦扑倒在身下。身子紧密相贴,她的唇距离他的也只有一寸。
“苏大人,别动。”她道。
下一刻,苏锦却猛然发力,翻身而上,将她遮盖得严严实实。几乎是同时,他立刻闷哼一声,忍不住皱紧了眉。
她一探头,就看见了他背上长长的一支羽箭。
“苏锦!”
第18章发怒要朕跪着求你吗?
苏锦脸色雪白,额上渗着豆大的汗珠,一时疼得脱力,却仍强撑着覆在她身上,断续道:“陛下,别动……臣要护不住您了……”
楚滢倒是当真不用他提醒,也不敢乱动。
眼看着他背上插着这样长一支箭,她是连碰他一下都不敢。
她只觉头脑“嗡”地一声,立刻就炸开了,积攒了两辈子的恐慌,全都从心底浮上来,几乎冲垮她的理智。
“苏锦,苏锦……”她手足无措地喊着他,声音发抖得都失了音调。
她就看见苏锦吃力地对她一笑,想要抬起手来,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连身子都撑不起来,只是固执地伏在她身上,用自己的身躯遮挡着她。
“陛下,别哭。”
“……”
她甚至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吓哭了,正慌张间,却只听前方拉车的马接二连三地嘶鸣,马蹄声一片纷乱,还没有反应过来,骤然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抛起来翻滚,不辨方向。
她只来得及喊了一声“苏锦”,将他紧紧揽在身前,就落入头晕目眩之中。
……
不知马车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更不知两人一起翻滚了几圈,磕碰了多少次,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哪里都疼,眩晕欲呕,但万幸还在车厢里,应该也没摔断哪里。
“苏大人,你怎么样?”她急着去看怀里的人。
苏锦紧皱着眉头,几乎晕厥过去,应当是一番碰撞之间,箭头又深入了几分,衣衫上一片鲜血。
但也有好处,箭杆在翻滚中折断了,只余着一小截,总是没有先前那样长一支看起来让人害怕,行动起来也方便些。
她半扶半扛着他,从倾斜的车厢里爬出去,只见面前是一片沙土坡,应当是方才驾车的宫女中箭坠落,马车失了控,这才滚了下来。
幸好,京郊这一带地势平缓,没有悬崖,这一片土坡既不算高,也不算陡,不然现在还有没有命就得两说了。
旁边地上躺着一匹马,大约是腿摔折了,正悲鸣挣扎,其余的都没有见着,可能是坠落前挣脱车套跑出去了。
上方打斗声仍旧清晰传来,并没有离开多远。
“快走。”苏锦倚在她身上,虚弱道,“不然就走不掉了。”
她也知他说的全对。帝王车驾极其显眼,此番坠落,必定是所有人都瞧见了,只是正陷于打斗,一时分不开身,但无论是她的侍卫,还是那些来路不明的刺客,都必然会尽快赶来。
那他们的死与活,就单看谁来得快了。这不能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