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看着她的样子,出了一瞬间的神,最终还是忍不住纠正她:“可是,糖也不能放太久,终究是会坏的。”
楚滢倒是一副很想得开的模样。
“世上有什么是不会坏的呢?”她望着糖人平静道,“卿云殿就修缮了多次了,大楚的数百年基业,总有一天也会江山易主。沧海桑田,水滴石穿,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生如朝露,不知晦朔,但哪怕只有几十年的光景,曾经以为会在身边一世的人,也会突然有一天就不见了。”
“……”
“所以,能有多久是多久,只看眼前,不问来日。”她笑嘻嘻的,好像刚才那番沉重的话,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一样,“如果嫌糖存放得不够久的话,那不如……”
苏锦望着前方熙熙攘攘的街道,并没有来接她的话。
她落了一个冷场,却毫不受影响,反而靠近他身边,仰头看着他,“不如你在我身边,陪我长长久久吧。”
苏锦笔直望向前方的目光,突然颤了一颤,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插糖人的小竹签。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啦。”楚滢在他身边自说自话。
他犹豫了几番,终究是道:“我不合适。”
“为什么?”
“你身份特殊,还很年轻,往后你身边会有更相配的人。”
“你教我的书上,不是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吗?”楚滢目光坦荡,“为什么要替我做决定?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苏锦低着头,唇角微微牵动了一下,也不知是苦笑,还是无奈。
“你喜欢我教你功课,帮你处事,只要好好用功,我就不会走。”他轻声道,“回去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第9章红线苏大人的危机感。
苏锦闻言,持筷的手顿时僵住,脸上不由自主地就泛起红来。
一旁有热心过头的君侍,就打趣道:“您瞧苏大人,平日里多精干稳重的人,聊到这些事上,原来却也像小儿郎一样,害羞得厉害。”
旁边另有人道:“要是侍身记得没错,苏大人是还没有婚嫁的,要是成了亲的男子,怕也住不进宫里来。”
众人纷纷点头间,苏锦的脸已经红得快要烧起来。
楚滢心里一动,心说难道太后这是要给他们牵线?
前世的时候,她和苏锦熟悉得并没有那么快,第一年的家宴,她没有好意思带他一块儿来,自然也就没有在太后跟前露脸的机会,后来他们便渐渐地互生了情意,也就不需要别人来牵线搭桥了。
太后在她的婚事上,一向颇为开通,苏锦和她在一起久了,朝中渐渐地生出不少难听话,他老人家却从未阻拦过,一直到后来,苏锦自认是恭王同党,她顶着满朝压力,要纳他入后宫,那一班子大臣整天血谏死谏的,他也从未多话过一句。
他只对她道:“哀家老了,不管你们孩子间的事,你只要自己将人认准了就行。”
照他这副架势,要是今天突然来了兴致,给她和苏锦拉一拉红线,她觉得倒也很符合他老人家的做派。
于是楚滢心怀暗喜,面上却要假装刚正不阿:“父后,您说什么呢,您没瞧苏大人脸都红了?”
太后却笑得合不拢嘴,“男子到这个时候,都是羞的。但天下间的男子,也终是要嫁人的,如今在这里的没有外人,怕什么,大胆地说。”
说着,就向苏锦问:“苏大人今年多大了?”
“回太后的话,二十五了。”苏锦低声道。
这个年纪,别说是男子,即便是放在女子身上,也算是大了,至今尚未成亲,很是不寻常,因而朝中的那一拨老古板,例如倪雪鸿,明里暗里都笑他是太过要强,没人敢要,要将自己熬到孤老了。
但楚滢知道,他其实只是志不在此。苏锦一向以为,男子不该被捆在生儿育女上,女子能做的事,男子样样都能做。
他这样的人,多数女子既怕他,又厌他,归根结底,只是心里不愿意承认,自己还不如一个男子罢了。
但是楚滢不怕,她打心眼里觉得,苏大人就是天底下第一好,苏大人哪里都比她强,她倾慕他,喜欢他的所有。
“哦,二十五了。”太后缓缓点头,“但是你既有才学,有志气,相貌又生得好,依哀家看,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儿。”
楚滢都快给急坏了,插话道:“父后您倒是别光说呀,您替苏大人看上谁了?”
她感到身边苏锦的手微微一动,像是恨不得拽住她的模样。
太后瞧她一眼,“你这话说的,哀家不过问问,哪里就有这么快了,你急什么。何况,哀家看上谁管用吗?这些事情,终归是要自己喜欢。”
说罢,就转向苏锦,“苏大人,你心里若有喜欢什么样的,便说来听听,哀家或可替你留心。”
旁边众位君侍也道:“是呀,咱们这么多人呢,闲在宫里也是无事,大可以四处问问,不怕挑不到好的。”
苏锦红着脸,只轻声道:“回太后的话,臣没有想过这些事。”
“瞧你这孩子,自己的事,哪能都不上心的?”太后乐呵呵的,“或者你成日在朝中呢,有没有看得上眼的大臣?”
楚滢越听越着急了,心说您这是要指到哪里去了,不行不行,除了她以外谁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