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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绿灯变换,车忽然刹了一下,本就头脑昏沉的人当即晃了晃身子,有些不稳地朝前倾倒过去。
幽微淡香袭来,一双手把她揽过,止住了她前倾的惯性,搭在肩侧的手环住她,一点点将她牵入怀中,耳旁随之响起轻浅话音。
“靠在我身上。”
原本摇晃不稳的身躯有了依靠,楚渝倚在身旁人怀前,嗅着淡雅的铃兰香气,乖乖地又应了一声。
车辆停停走走,犹如飘荡在海面上的一叶小舟,将酒醉之人本就迷蒙的神思晃得更加混乱。
飘摇的感觉终于停止,冷风再次侵袭过周身,楚渝感到自己被半揽着扶下了车,道旁暗黄的灯光映在脸前,略嫌刺眼,令昏沉的思绪清醒些许。
意识到脚下的海浪已经变成了坚实的地面,她挣扎着站起身子,摇了摇头。
“没事,我自己能走……”
摇晃不稳的身躯趔趄着走了两步,眼看要栽倒进一旁的灌木丛里,就又被轻巧而有力的双手重新揽入了怀中。
一声轻叹,身后人轻浅的话语随温热呼吸打在耳后。
只一个字。
“乖。”
哄逗孩子一般的语气,又隐约透了一丝嗔意,叫楚渝当即安静下来,依顺地不再乱动。
一双身影缓慢而平稳地回到宿舍外,身旁人问:“钥匙在哪儿?”
“……口袋里。”
光影愈暗,揽着她的人略微靠近了些,滑落的发丝轻撩过颈侧,带起些许痒意,让楚渝有些不习惯地偏了偏头。
探入口袋中的手摸索片刻,忽然顿了一下,而后拿出钥匙打开了眼前的房门。
楚渝被搀扶着送回到床上,倒头就要睡下,却又被拉住了手。
“换了衣服再睡。”
“喔。”
她半坐着身子,听话地任身前人为她将外衣脱去,胡乱换上了平时睡觉穿的睡衣,随即仰头倒下,眼睛刚闭上半分钟,却又似想起什么,伸手在枕边四处摸索。
“找什么?”
“手机……”
不多时,手机就被递到了手边,她睁开模糊不清的双眼,费劲地输入密码,而后点开微信,开始慢吞吞地打字。
寝室里忽然响起了“丁零”的一声提示音,下一秒,极细微的轻笑自近旁传来。
楚渝听见笑声,昏蒙地转过头去:“笑什么?”
“笑有人喝醉了乱说胡话。”身旁人慢条斯理地答。
楚渝皱了皱鼻子,有些不满意。
“我没有喝醉。”
“是吗?”床边的人靠近了一些,让她隐约看见了一双透亮的眼眸,“那你刚刚在发什么?”
看着眼前略带笑意的脸,楚渝迟滞地顿了许久,话语似梦呓般轻轻吐出。
“想你了……”
漫长的沉寂。
直到她的思绪愈加朦胧,眼皮慢慢沉重,回应的声音才带着轻笑,几不可闻地于耳侧落下。
说的是,“好巧。”
无人应答。
醉酒的人已经闭上了双眼。
昏昏沉沉间,楚渝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成为了女神阿芙洛狄忒的祭司赫洛,住在海峡旁的高塔里,四周是翻涌起伏的海浪,与终日不绝于耳的风声。
每个日落后的夜晚,她都会等在塔下,手里提着一盏灯,等她的爱人勒安得耳游过海峡,来与她私会。
可从某一日开始,勒安得耳忽然再也没有出现,微弱的火光于夜色中飘摇,像一朵明灭不定的小花,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
而灯火始终未曾熄灭。
从夜深到破晓,从早春到深冬,直到崖畔堆积的落雪逐渐融化,有铃兰花香隐约传来,赫洛就见到一个身影从洁白的浪花中出现,朝她走来。
她心中雀跃,小跑过去抱住了久别未见的人,再也不愿意松手。
喃喃的话语声混入浪潮之中,显得几分朦胧。
“我想你了。”
而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她听见有人轻笑,被她抱着的人回应地拥住了她,温热的呼吸随低语声洒落在耳旁,是一句模糊的“好巧”。
她恍惚觉得有些不对,抬起头,却见到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漂亮温柔的女人笑看着她,在她怔愣的目光中,慢慢朝她低下了头。
心口一跳,楚渝猛地睁开了眼。
鸵鸟
入目是一片明亮的光,短暂的耳鸣之后,室友低微的交谈声传入耳中。
海浪没有了,铃兰的香气也消失不见,四周是熟悉的环境,抱了许多年的玩偶倒在她怀里,一如这几年来每个醒后的早晨。
她回到了宿舍。
漫长的呆怔后,楚渝近乎死里逃生般地吐了口气,随即抬起手覆在眼前,遮掩地捂住了因羞赧而慢慢发红的耳朵。
梦里的每一处细节都仍在脑海中回荡。
轻浅的呼吸,带
', ' ')('着温度的触碰,如恋人耳语般的亲密对话,与那张逐渐映入眼中的熟悉面孔。
分明是虚无缥缈的神话故事,可过于真切的画面却让她止不住窘迫与羞惭,仿佛一切真的在眼前发生过,才会让她对温度与气味都如此熟稔。
即使她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梦里的人不可能出现在她面前,不可能抱着她说“好巧”,不可能和她如此亲密。
也不可能……低下头想要吻她。
局促不安地在床上辗转了一番后,楚渝深吸口气,决定将一切都归咎于李斯特。
一定是最近练琴太入神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
“丁零”
手机突然接连响起几声提示音,让正在当鸵鸟的人停顿一会儿,不得不放下了手。
楚渝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刚点开屏幕,就见到消息栏中一连串的未读消息,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硬着头皮解开锁,点进微信一看,果然见到了满屏的嘲笑和表情包,酒醉后不知什么时候群发的那句“我想你了”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不同的聊天对话里,仿佛鞭尸一般来回抽打着她的羞耻心,让她条件反射地瞬间关上了手机。
停顿片刻后,她又重新解锁,绷着神色把那些回复一条条看了过去。
对她了如指掌的老同学习以为常地问她是不是又喝酒了,久未联系的损友发来了满屏问号以及一句“借钱还是砍一刀”,唯有备注了“亲妈”两个字的人话不多说地发了一个红包,红包上写着“算你有良心”,末了还附赠了一个龇牙笑的表情。
楚渝闭了闭眼,支起手按着额角,头疼地揉起了太阳穴。
昨晚酒醉后发生的一切都如同雾里看花一般记不清楚,只有零碎的声音与画面残存在脑海,仿佛被浪潮冲刷过后剩余的沙砾。她依稀记得最后见到的人是王菲,有人扶着她上了车,只是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学校,又是什么时候发出了那些话的,醉得可谓彻底。
叹了口气,她对着发来消息的朋友们挨个回复解释了一遍,尽量让自己的回应看起来显得若无其事,而在翻到最后一个未读消息时,映入眼帘的名字却让她心跳骤停。
空荡的对话框里只有寥寥几句话,她不清醒之下的胡言乱语换得了一个简短的回答。
“好。”
楚渝对着那个“好”字僵滞了片刻,随即将手机扔了出去,懊恼地蜷着身子把脸埋进了被窝里。
给谁发不好,怎么偏偏就发给了黎以白……
现在把她拉黑还来得及吗?
还是装作被盗号了再发几条广告信息过去?
大脑一片混沌地胡思乱想着。
混乱窘迫的思绪中,本已有些淡忘的梦境一时间又清晰地回荡于脑海,楚渝神色一顿,忽然意识到什么,又钻出被窝将手机拿了回来。
她盯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确认了一件事。
黎以白说的是“好”,而不是梦里的“好巧”。
果然是梦。
她微微发怔。
正当她对着手机愣神时,一声招呼声突然在耳旁响起。
“哟,醒啦?”
走神的人被惊了一跳,平时沉静的眼神此刻茫然地散落着,看起来出奇的乖巧。
王菲靠在她床边看着她,笑眯眯地举起手机调侃道:“昨晚想谁呢?”
看着她屏幕上自己发的消息,楚渝一噎,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嗓子有些干哑而说不出话。
她正准备下床去倒一杯水,却发现身侧的床边框里放着她的保温杯,打开杯盖喝了一口,水温竟然还微微发烫,就像是昨晚睡前才倒好的。
喝过水润了润嗓子后,她佯装出一副镇定神色,用同样的回答应付眼前人。
“本来想给我妈发的,不小心点成了群发。”
王菲斜她一眼,语气是毫不留情地嘲笑。
“你哄鬼呢?你现在醒着恐怕也不知道要怎么群发吧,喝醉之后还能点成群发?”
她这话是有根据的。
楚渝平时不怎么用微信,一般只拿来回回消息,大一的时候她才发第一条朋友圈,而朋友圈的内容是:“为什么这个软件想要发文字必须要带一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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