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怕太子殿下的回信我没有回,他会疑心。京中发生的事,还是不要让他知道。”太子殿下平日的观察细致入微,连她都能从笔墨之中断定那两份信是伪造的,若是她的回信有什么纰漏,太子殿下肯定也会起疑心。
“好吧。我试试。”董月娘接过婉婉取下来的鎏金镯子:“我不能久留了,明日,我再来看你。”
京兆府大牢外,一辆马车在街边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停下来,董月娘出来后,呲溜一下就上了车。
“国公爷。”董月娘与陈明省见了礼。
传言,这京中的云来酒楼的东家来头很大,不仅资金实力雄厚,而且在朝中还有也有后台。可是一直以来,这酒楼就只有掌柜董月娘在打理,真正的东家却从来都不曾露面。
其实,这酒楼早就是镇国公府的大公子陈瑾瑜名下的产业,只不过这些年来,他在江南一带的生意也做得风生水起,便将酒楼悉数交给了董月娘经营。
酒楼的人多嘴杂,这样高档的酒楼又有许多的达官贵人经常光临,便成了极好的消息集散地。董月娘,就是镇国公府安排在生意场上的暗桩。
“那个秦婉婉,怎么样了?”陈明省刚刚从退了朝回来,今日朝堂上倒是异常地风平浪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君臣之间极有默契,谁都不曾提起昨日东宫婢女状告辅国公府一事。
“伤势有些严重,不过都是皮外伤。如今,还记挂着太子殿下如若收不到回信,会起疑心,想让我去东宫取笔墨来,给殿下回信呢。”董月娘叹息了一声,将婉婉托给她的镯子呈到了镇国公面前。
“嗯......这个丫头,倒是一个忠心的。这个时候,她还知道此时不能惊动二哥儿,更不能让他贸然回京,她倒是看得清形势。”
“是。属下已经答应了明日再来看她。可是太子殿下那,估计,也瞒不了太久。”秦婉婉想到的这一节,昨晚陈明省已经跟柳姨交代过了,让她随便编一个理由,先将太子那边敷衍了过去。
“瞒不了也得瞒!安耀扬啊,知道二哥儿他们再这样查下去,定然会掀起更大的风浪,因此选择先下手为强,才用了这么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若是借太子私下调查朝中重臣之事,能够逼得陛下易储,那可是一本万利。
只可惜,太子私下调查朝臣,固然是事态严重;可是,那几本账本也的确是真的,辅国公府贪腐一事,如今可算是呈到了御前。原本,安耀扬估计是想着,皇上震怒,以此惩治了太子。如今皇上不表态,这么拖着,安耀扬更摸不透皇上的想法,反而不敢贸然将此事放到朝堂上讨论。
皇上没有态度,拖着,就是皇上的态度。君心难测啊,如今这情势,一动不如一静,既然皇上想要拖着,那我们就得配合这皇上,拖着。越拖,对我们越有利。
治理黄河水患,是太子还朝之后领到的第一个差事。待到太子治理好了黄河水患回京,那个时候,殿下在朝中便实实在在的有了威信,而且还立了一件大功。那个时候,再来审秦婉婉的案子,即便是牵涉到太子,也可将功抵过。”
陈明省见事通透,这么多年了,他虽然在人前表现得远离权势,稀里糊涂,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很多事情以退为进,反而才是保全之法。恐怕没有人知道,陈明省在这十年里,就靠着这个隐忍的法子,为太子暗中培养了多大的势力。
如今,太子还朝,晋王一党对储位又虎视眈眈。永泰帝坐山观虎斗,他不希望任何一方过于强或者过于弱,只有这样,才能维持着朝堂的平衡与均势。
这次安耀扬的举动,已经将太子逼到了墙角。可是,他逼得太近太急,以至于连皇帝都不得不站在太子这一边了。
“那,秦婉婉......”董月娘有些担心,她刚才在牢里所见,秦婉婉的状态实在是有些不太好。
“你放心吧,不会有人伤了那丫头的性命。无非就是,可能得再牢里多待一段时日,多吃点苦头罢了。只要她对二哥儿是忠心的,就出不了大乱子。”
“是。只是我担心,若是殿下回来知道了......”从前从二公子的嘴里,董月娘也已经大概知道了太子殿下的为人。他看重秦婉婉,若是让他知道,秦婉婉现在的处境,他们所有人肯定都没有好果子吃。
“哎......我现在倒是不担心二哥儿回来的时候知道,我担心的是,这事,可能也瞒不了他太久。你就先依着秦婉婉的意思,去东宫给她取些笔墨吧。东宫,不好直接在京兆尹的大牢里露面,你这段时间也勤着点去看她,多照应着点吧。”
“是,大人。属下遵旨。”
“今日,把许莹莹带去东宫吧。东宫自然有办法,从她身上揪出内鬼。”既然选择了背叛,无论是镇国公府还是东宫出手,许莹莹肯定是没有活路了,只不过现在,还没到让她死的时候。
东宫之中,究竟是谁在许莹莹和辅国公府之间传递消息,还得从许莹莹入手查。不过很快,就会查出来的。
更何况,许莹莹现在没有了利用价值,辅国公府的人肯定也在四处寻她。她现在是关键的证人,他们可是盼着许莹莹早点死的。只有把她放到东宫去,才是最好的保护,其他的,都可以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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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
天刚蒙蒙亮,城门刚一开,便见几骑绝尘,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京城清晨的宁静,只剩下呼啸的风从耳边吹过。
“殿下!”东宫的大门从朱红色的宫墙正中央开启,接到太子殿下突然回京的消息,柳姨也是匆匆忙忙赶过来,才刚好可以在太子抵达之前候在门口。
“人呢?”没有半分温度,却足以震慑人心。
一个迅速的翻身下马,楚更来不及放下马鞭,便踏着飞快有力的步伐快步的向宫内走来。
连日在黄河岸边驻防督工,炽烈的太阳已经将他的面色烤得黝黑,艳红如血的嘴唇边长出了细密的胡茬,公事繁忙,一向讲究的楚更竟然就任由着胡茬挂在他的唇上,双目之中布满了血丝。
快步跟上楚更的步伐,柳姨提着一口气,用微微颤抖的声线答道:“昨日董月娘将许莹莹送了回来,如今她和从霜,都关在东宫的地牢里。”
哐当的一声,沉重而腐朽的地牢大门被竹青一脚踢开,原本阴暗不得见光的牢房内突然射入的光亮,可看见许莹莹就在地牢的立柱上绑着。这光让原本紧闭着双目的人皱了皱眉头。
楚更深深呼了一口气,他那阴鸷狠辣的眼神就像从地狱中归来的修罗恶魔,只要看一眼就能让人心惊胆战。脚上的马靴嗒嗒嗒地敲击在地板上,在这地牢中回声被无限放大,仿佛是催命的鼓点一般,一下一下的敲击在人的心上。
“啪啪”,就着手上的马鞭,楚更直接将重重的两鞭子甩到了许莹莹身上,疼得她厉声呼出一阵哀嚎之声。
她终于看清楚了来人,看清楚了楚更那张冷若冰霜、杀气外露、阴鸷狠绝的脸。
“太子......,殿下,饶命!”她的瞳孔急剧收缩,惊惧渗透到了她的每个毛孔里,她仿佛看见了索命的阎罗,来不及解释,只剩下求饶。
“嗯......饶命?”极冷的声音,配上楚更嘴角那一抹邪魅而不屑的笑意,却让许莹莹浑身瑟瑟发抖,她颤抖地摇头,止不住得留下了眼泪。
方才鞭尾甩到了许莹莹的脸上,如今她的右脸上有了一条深深的伤口。楚更随手将马鞭扔给了立在一旁的竹青,十分嫌恶地看了许莹莹一眼:“你是用的哪只手,模仿本宫的字迹?嗯?”
“不、不!殿下,是,是从霜,是从霜,还有安耀扬!我、我也是被他们利用的!”
许莹莹已经吓得语无伦次。自从昨日董月娘将她送入东宫以来,光是看着这地牢之中的刑具就已经把她吓破了胆,更何况昨日,她已经亲眼看见从霜,把这些刑具都尝过了一遍。
“殿下!看在婉婉的份儿上,她一定不忍心看见我这样!殿下,求您,饶、饶了我!”许莹莹脸上涕泪横流,一股热流顺着她的裤管裙角滴答了下来,她吓得尿了。
“嗯......秦婉婉。”听到婉婉的名字,楚更的目光中闪过一霎不可捕捉的温柔和痛色,他隐忍地咬了咬牙根,脸色更加狠戾决然。
“看在她的份上,留你一口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竹青,交给你了。”楚更懒得再跟她废话,甚至一个眼神都不再给她。秦婉婉所受的,加倍让她受着就行了,只需留着一口气,别让她死了。
“遵旨。”竹青的嘴角微微一动,哪里还有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他面上同太子一样,充满了讥讽而狠辣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