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谢父皇。”楚更心里如释重负。他暗暗松了一口气,低下头来,嘴角微微露出笑容。
已近傍晚,秦府的寿宴结束,前来贺寿的客人纷纷起身告辞,秦婉婉和许莹莹便也前来向秦端之夫妇告别。
“婉婉今日可要在家先歇一日,明日再去东宫?”秦夫人知道婉婉肯定不会留家,她只不过是出于客气,象征性地虚问了一句。
“不了,我本也只跟太子殿下告了一天假。”秦婉婉很直率地说道。
正巧有门房的小厮前来通报,说是东宫派来接婉婉的车驾已经到了秦府门口。
“好,那就不强求了。”既然是东宫来接,秦端之他们便亲自到门口,将两位姑娘送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参考明朝著名水利专家潘季驯治河记载
☆、尺素
天空中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尽管婉婉她们举着伞,仍有雨水飞溅到身上。
待众人出来秦府的大门,却见停在外头的除了早上送她们来的那辆普通马车,还有一驾是太子所乘的玉辇,杏黄色的华盖流苏旁,竹青撑着一把油纸伞,立在溟溟雨幕之中。
“竹青?你怎么来了?”耳边充斥着雨水敲打在地面的声音,噼里啪啦的犹如鞭炮,婉婉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
“雨太大了,快上车吧!殿下在车里等你。”竹青微微走上前去迎秦婉婉,便朝着她耳朵里说道。
就这么一小会儿,雨水已经把竹青的半个身子都淋透了。
门廊之下,秦端之也远远瞧见太子的玉辇。他隔着层层雨幕,朝竹青躬身作了作揖。
走到玉辇旁边的竹青停下脚步,也朝秦端之远远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他将婉婉扶上了太子殿下的马车,自己和许莹莹仍坐来时的马车回去。车夫朝马儿抽了几下重重的鞭子,车轮便吸着雨水转动起来,咕噜咕噜地在青砖的街面上圈出一朵朵水花。
秦端之看着这一幕,陷入了沉思。直到目送着太子一行的车驾转过街角消失不见,他方才悠悠的回过神来。
“雨下的太大了,殿下怎么来了?”虽然打着伞,婉婉还是被淋成了半只落汤鸡,特别是石板路上的淤水,将她的绣花鞋都浸透了,裙摆和绣鞋此时还滴答着水。
“正是因为雨大,才来接你。”楚更放下手里的信札,他今日心情极好,跟婉婉说起话来,眼角都带了三分笑意。
“殿下是特意过来的啊!”婉婉今天早上就已经有点感动了,此时,更加心存感激。
出门时柳姨说了,陛下今日叫太子殿下到御书房议事,若是直接从御书房回东宫去,并不需要特意绕这么远的路到秦府。
“先将鞋袜换了吧。”不否认就是肯定了。楚更伸手从马车储物格里拿出一双自己的鞋袜,貌似随意地给婉婉丢了过来。
“多谢殿下!”婉婉不好意思的朝着做了一个鬼脸,便将马车中间的帷幔拉起来,横挡在了两人中间。
楚更轻笑了一声,也不催她,隔着帷幔看见她的影子,他心神微动,随手提起笔来,便在纸笺上写出了两句诗。
朱丝系腕绳,真如白雪凝。非但我言好,众情共所称。新罗绣行缠,足趺如春妍。他人不言好,独我知可怜。
“殿下在笑什么?”隔着洁白透光的帷幔,这还是婉婉第一次听见太子殿下轻笑的声音。从前他的笑容总是温吞而内敛,笑不露齿的,比闺阁中的女子还要羞赧似的。
“没什么,怀瑜从杭州写了信来,说到那边的趣闻罢了。”他才不会承认,他方才这笑是因为她。
不过刚刚在等秦婉婉的时候,楚更的确在读陈怀瑜寄来的信。他马不停蹄地赶到杭州,这几日事情又有了一些进展,因此他与楚更之间的书信便更加频繁了。
太子殿下的罗袜套在婉婉脚上着实大了一些,她不得不把脚腕缠得紧一些。不过换了干爽的鞋袜,婉婉觉得自己的身子都暖和了起来。刚才冰凉的雨点打在身上,她还真觉得有点冷。
“外面的世界天高海阔,二公子怕是玩得都不想回京了吧。”
楚更扫了一眼她的双足,钿尺裁量减四分,纤纤玉笋裹轻云。
“这是他专程带给你的。”书案子上整齐地摞着几本精致的线装书。
“又是书啊......”这是什么?
《食珍录》、《本心斋食谱》、《山家清供》、《易牙遗意》,都是一些教人烹饪、记录美食的著作。
“大概是你上次做的鸡汤太好喝了,怀瑜这是要将你培养成厨娘了。”
说到陈怀瑜,楚更重新板起一张严肃的脸,面容沉重:“许诺的事,有眉目了。”
所有的阴霾都隐藏在冰面之下,这次让怀瑜去江南,从那几本账目和漕运查起,便是从辅国公府的巨大冰面上凿开了一个裂纹。
若是计划顺利,这次能一鼓作气让辅国公府倒台,那么无疑是断了楚彦的左膀右臂,至于许诺的冤屈,自然也不在话下。
不过以辅国公府如今在朝中的权势,此事绝非一朝一夕之功,稍有不慎便会反噬。所以,必须步步为营,从长计议。
若不是今日他要奉旨离京,他本来也不想提起许诺之事。只是此次前去督修水利,治黄防汛,少些两三月,多则一年半载,他怕让她等得太久,今日便主动提及此事,好让她宽心。
“啊?多谢太子殿下为诺哥哥主持公道。那......”为许诺伸冤,是压在婉婉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她今日终于听太子殿下主动提及了此事。婉婉想,堂堂东朝太子,想要处置一个国公府的管家,应该也算不得太难的事情。
“不急。今日陛下任命我出任总督河道兼理军务,今天我就要连夜启程了。”看着婉婉脸上藏不住的雀跃,楚更却高兴不起来。
“连夜启程?!”婉婉不懂朝政。
“是。少则去两三个月,多则一年半载。本宫不在,你可要好好读书练字,好好看家。”楚更对她又不似方才那般亲和了,交代完这几句话,语气之中是不容挑战的威严。
走得太急,东宫之中其他的事都可以放心交给柳姨照料,唯独对秦婉婉,楚更不知自己心里是有一丝不舍,还是真的有些放心不下。
“哦。”婉婉应了一声,答应地十分爽快。
婉婉心想,管它呢,先嘴上答应下来,若不是十分重大紧急的事,陛下肯定也不会派太子殿下亲自去办。到时候东宫没人管她,太子事情一忙起来,肯定也顾不上自己这读书练字的微末小事了。
兴修水利、治理黄河,都不是易事。但这也是陛下第一次下旨让他办差,为国为民为自己,楚更也得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