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云听了,沉默许久,终于道:“道理该是通的。”
可他也同样没有丝毫欢喜。
他们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说得通的事情,往往不一定能做得通。就算做得通,也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情。
六界之大,众生芸芸。六界之中,除却凡人被形体所制约,形灭神灭外,其余的都是以神为主,皮囊次之。
灵力神魂乃是根本,如若强行改变,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无论怎样,那一切的一切,都是要润玉一个人来承受的。斩荒再心疼、再着急、再有本事,也是爱莫能助。
他已经经历了那么多,还要经历什么?
退一万步讲,就算润玉真的能熬过去,便万事大吉了么?
置之死地而后生。
又有几个人能从死地里爬出来。
凝魂有多么难,斩荒知道。
他当初能重回世间,完全是机缘巧合,也许是他突然走了运,便有了那样的造化,捡了一条命回来。
可这一次呢。这一次,难不成要他攥着这一点飘渺至极的生机,再去盼望着能有一次造化么?
盼着苍天开恩,来把他还给他?
苍天又何曾厚待于他。
斩荒便这样胡乱的想着,脑中一片混沌。
逆云看不下去他这副样子,强提起精神安慰道:“主上稍宽些心吧,毕竟有了一线生机。”
这一线生机,说重也轻,说轻却重。
救命稻草,舍不得放。
斩荒点头,长呼一口气,道:“等我什么时候醉到说胡话了,便叫我回去,回去见他。”
说来可笑,他的一腔真情既想告诉润玉,又不敢告诉润玉,他一边怕自己缓不过劲来叫他担心,又怕自己什么都不说惹他更加难过。思来想去,竟只能想到这么个办法。
酒能壮胆。
他仰头又灌了不少,暗骂自己真是太他娘的怂了。
酒后吐真言。
醉话却也做不得数。
便什么都同他说了,想做什么做什么。一朝清醒,他仍然能重新站起来。
逆云应了,沉默一会儿,犹豫着道:“主上也许……有些过了。”
斩荒一抬眼,示意他继续说。
逆云道:“也许是属下眼拙,属下觉得……公子没有那么脆弱的……”
他能撑过那一连串的噩耗而依然布局筹谋,他能露出一身锋芒立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去与天界之人对抗,自然是十分坚强的。
斩荒这样过分的保护,也许反而会阻碍了他的锋芒。
斩荒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自然并不脆弱。只是……我不要他显出锋芒来。”
他笑了一声,道:“他天生便不是一个做狠心人的料。”
本性难移,润玉终究良善温和,不是轻易能改的。要改,首先便要迈过他自己心里的那一道坎。
他也许锋芒毕露,可他是不开心的。他一边伤着别人,一边怪着自己。
他的尖刃从他的心里一寸寸长出来,在伤人之前先伤透了他自己。
伤敌也许还不到八百,自损却远远不止一千。
斩荒舍不得。
他沉默了一会儿,自嘲一笑,道:“太微要早把他送到我身边,恐怕我早就死了,哪里还会让他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