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面?这也许是她今生最大的任性了。
这些天来,永淳帝对她极尽荣宠,但永淳帝的那些话,只能哄住她一时,不可能令她蒙了眼睛。
某种程度上说,永淳帝的话,给她点出了一扇窗。
她向来是个知礼守礼的大家闺秀,心中不是没有丘壑,女子就没有青云志么?不是的。但世道从来如此,她只是像世上其他聪明女子一样,将心与言行切分开来,当一个规矩的贵女,如无意外,嫁人后,继续当一个规矩的贤妻良母。
这是世间约定俗成的礼,是女子该走的路。
但永淳帝告诉她,你手中其实握有我给你的权利,你要做半个下棋的人,而不能当一个棋子。
他看似许了她极大的荣宠自由,怂恿她生出野心,但一时情动之后,仔细想来,永淳帝并不是真正想要一个如同穆采薇一样,能够稳稳站在朝堂和沙场上的女人,永淳帝只是想看着她,在他允许的范围内,能够做到怎样的地步。
永淳帝不过是无聊,而自己,不过是永淳帝的牵丝木偶。
可是,当有人给你点出了一扇窗,你看到了窗外的风景,就一定想去寻找离开房间的门。
因为有穆采薇的存在,杨文卿知道永淳帝给予的,并不是真正的自由,他的那些怂恿之辞,当然也不可能是因为真的爱她。
这一切,都是永淳帝的游戏。
永淳帝没有料到如此吗?杨文卿并不认为,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自己没有一头栽进他的说辞,没有自以为是的娇宠起来,没有真的把他的情话当真,才有这数日未衰的荣宠。
她的清醒,才是永淳帝选择她的原因,但痛苦也在于此,如果她是醉心于永淳帝“宠爱”的女人,哪怕一步踏错就是灭顶之灾,恐怕也比现在这样要幸福得多。
如果说穆采薇是身负使命才能遨游于天际的猎鹰,那么,她杨文卿就是只能在永淳帝琉璃瓶中振翅的蝴蝶。
但是,好歹这世上,还有一个穆采薇。
虽不能振翼相随,单单是穆采薇的存在,就足够她拥有勇气了。
“将军”,杨文卿笑着要求,“跟我说说西南吧,我想听。”
西南,它不是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富庶之地,也不是漠北一望无际的草原沙漠。西南,就是西南,山脉重峦叠嶂,绵延纵横,湿热的气候,高大茂密的丛林,野兽虫蛇与西贡敌军一样要人性命。
穆采薇说起行军路上遇到的毒蛇,说起热情好客不服管的异族,说起西南湿热容易流行的疫症,这些并没有什么华丽修饰的平实词藻,却让杨文卿听得陶醉不已。
当穆采薇说起与西贡的边界之争,杨文卿从她平实言语中,窥见那些惊心动魄的厮杀与征战,她怔愣地看着池中的朵朵风荷,脑海中却是沙场的硝烟与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