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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音的睡相不太好,甚至可以说非常不好,这一点季青临很有发言权。
阿姨拿着杯子走进厨房,边絮絮叨叨边给字音泡感冒冲剂,季青临在一旁滑着电脑时不时附和两句。
“对,他就是爱踢被子。”
谁知阿姨转身一杯冲剂放到字音面前,对着季青临责怪道:“那你也爱踢?倒是不知道给他盖……”又去拿了厚外套过来,心疼自个儿孩子似的直皱眉,“看看,眼睛都红了……”
季青临:“……”
他干脆闭嘴,为什么他的家庭地位那么低?
字音最怕阿姨露出这种表情,赶紧乖乖穿衣服,捧着杯子装可怜。
阿姨是跟了他们很多年的,她自己的儿子自小便跟着离婚的丈夫走了,一年到头也看不了几回,也许是转移,也是只是日子久了,总之她把字音是真当亲生似的心疼,多年主仆的情意也实在难能可贵。
唠唠叨叨的人拿着空杯子进了厨房,打算晚上为某个因为生病而胃口更不佳的人大显身手。
字音在身后吐吐发苦的舌头,急着去掰季青临手里的那颗巧克力。
季青临稳如泰山:“不行,咳嗽了还吃!”
字音不管,去掰他手指:“给我!”
厨房听到动静的阿姨探出头:“这么咳嗽还吃糖?不能吃!”
“……”字音皱着脸掐季青临的手背。
“……不给。”季青临吸气但意志坚定。
“你烦死了!”
……
季青临想起两人刚睡一块儿的时候,大家都年轻,没经验,还害羞,字音老老实实躺被窝里,靠着他一边胳膊,又乖又甜,两人刚做完,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
结果睡到了半夜他就被蹬下床了,满脸迷茫惊醒,正不知身处何地时,床上另一个自己也滚下来了,刚好压着他,给两人都摔清醒了。
字音脑袋磕床柜上,肿了好大一个包,都给撞哭了。
季青临是没见过这阵仗的,这么大人了睡个觉怎么还能掉下来?!
可当时看着对方迷糊着眨巴眼泪的样子还是觉得好看又可爱。
后来家里的床柜就换成软包的了。
除了踢他下床,半夜卷被子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有回早上醒来季青临怀里抱着的甚至是双白嫩的脚丫子,一看人呢?夜里睡迷糊了自己掉了个头!被子都成横着的了!
后来他睡觉就有意识地抱紧字音,不让他乱动,夜里有些动静他也总能醒过来把人拽好,如此,两人着凉感冒的事才少了。
直到昨晚,他不知道什么原因实在困极,夜里字音翻腾时他也没醒,早上起来看到对方缩在床脚地板上,发着抖打瞌睡,一下没给他吓清醒。
连忙去抱人,额头滚烫,造孽的是睡前忘了关紧窗户,字音吹了不知多久的深秋凉风。
大清早送去医院,挂号、开药、打针一通折腾,一袋子水挂完,字音才终于算是退烧了,给季青临和阿姨都吓够呛。
他剥开手里那块巧克力,眼都不眨塞进了自己嘴里,再次三令五申:“说了咳嗽不许吃糖……坐好!”
字音扒着他肩膀哀怨地皱眉看他,眼睛因为感冒红彤彤的,鼻头也红,嗓子沙哑连呼吸都有些疼,可还是不屈不挠地表达着他对甜食的向往,尤其是刚喝完很苦的药。
在被人挂着咬了几下嘴巴之后,季青临干脆站起来了,另一只手把字音按在沙发上,又好气又好笑:“丢不丢人?”
字音哀怨地看着他,躺在沙发上不动了,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结局是季青临赶紧去给自己泡了一包板蓝根灌下,一来这样字音就没法再追着他不放,二来,一人感冒,全家预防。
感冒是特别难受的一件事,不算什么大毛病但是能让人难受到想哭,觉得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
字音躺在床上,鼻子堵住了,只能张着嘴“呼呼呼”,时间久了嘴唇就变得很干燥,他又懒的起来找润唇膏,生理性眼泪也没法避免,总是弄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季青临怎么欺负他。
季青临洗完澡出来,看见床上的小可怜这幅蔫了吧唧的模样也心疼,撑在床上拨动对方额发,轻声问他是不是很难受。
字音点点头,嗓子很干哑,也不太想说话,眼眶一直湿漉漉的。
季青临摸摸他额头,没再烧起来,他稍稍放下心,温声哄着:“明天还要去医院挂水,早餐有什么想吃的吗?叫阿姨准备。”
字音有气无力摇摇头,昏昏沉沉要睡觉,拍拍床让季青临上来,再缩进他怀里闭上眼。
生病了倒是安稳,也许睡梦里也很是虚弱,没有力气再翻腾,一晚上都老老实实的。半夜季青临又起来给他擦了一次润唇膏,怕他早上醒后觉得太干不舒服。
医院是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让人感叹“人真多”的地方,工作日与周末几乎没有分别,病痛也不会管你上不上班,有没有空,它想来就来了。
', ' ')('好在私立医院的情况倒是有所好转,第二天是周一,两人一大早就出发了,门诊还是挺空的。两人拿着号等输液,前面是一对父母带着小女儿,也不知为什么没去儿童输液大厅。
小姑娘很乖,被爸爸抱在怀里,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看见扎针的护士也笑,看见妈妈给她倒水也笑,最后看见字音和季青临他们,也同样咧嘴笑起来。
字音抬头看看季青临,口罩几乎将他全脸罩住,只剩了双眼睛,很浅地弯了一下。
季青临捏捏口袋里他的手:“马上轮到我们音音小朋友了。”
“我才不是……”
“你是。”
针头扎进手背皮肤,小姑娘却没有哭,她双眼滴溜溜看着不远处,直到护士阿姨将她的手掌固定在儿童专用纸板上防跑针,又绕了好几圈胶带,她才忽然说:“妈妈,羞羞,哥哥亲亲。”
小姑娘的父母愣了一下,就连扎好针的护士也转头来看,字音一下手足无措,下意识去看季青临。
但没人说什么,一家三口走了,轮到他们了。
字音的血管不好找,护士很耐心,拍了很久,将液袋递给季青临的时候还笑了笑,那笑里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找了个角落坐着,来得太早,太阳这会儿才真正从云端透露,一下子金光的暖热就照进了玻璃窗,字音眯着眼靠在季青临肩上,稍微拉下了一截口罩透透气。
透明的药水从透明的输液管流进了他的血管里,凉凉的,针头也凉凉的,手背有隐约的很轻微的痛感,他却觉得自己的生命在随着冰凉的水液慢慢地流动起来。
季青临从家里带了一块很小的羊毛手帕,这会儿可以盖在他的手背,让他暖和一点。
太阳照在两人的身上,季青临怕他刺眼想给他挡一挡,被他拂开了。
“我想晒晒太阳。”
“眼睛不难受吗?”
字音眯眯眼,但是很舒服:“以前我妈总说晒晒太阳消消毒。”
季青临没说什么,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看着太阳慢慢升起,从温和到耀眼,最后腿上都觉得热烫为止,这样的天气给人带来很强烈的想要破土向上的欲望,黑暗里的所有都在这一刻消失,每一个沐浴在这太阳光下的人都在努力生存。
但如若稍有偏差,就会让人觉得在这阳光下消失也许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这太阳叫人无处遁形。
字音觉得眼里有些湿,身边人拿着平板在处理工作,时不时抬头看看他的药水袋子,问他冷不冷、饿不饿、……
“哥。”他轻轻叫对方。
季青临看着他顿了一下,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字音摇摇头:“我想喝点热水。”
眼前的一杯热水在秋天的早晨放了一会儿已经有些凉了。
“我去倒,你坐好。”
“嗯。”
“还有什么要吃的吗,早上也没吃多少东西。”
字音再次摇头,只说要喝热水。
他看着季青临的大衣一角消失在大厅转弯处,心里很安静地感知到某种东西正在咕嘟咕嘟冒出来。
他靠在椅背上,身边是半片阳光与某人未消散的体温,很久违地懒怠下来,忽然觉得一辈子是一件太叫人期待的事情。
上次心理医生说他的状态很好,说他的脸上能看到幸福。
字音闭眼笑了笑,因为他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爱人、亲人……
也是一个很接地气的爱人……
季青临去而复返,字音看着眼前的一小盒洗好的小番茄,想笑:“你从哪里弄的?”
对方放下热水,整了一下大衣,合拢坐下:“门口看到有个老太太在卖,自己家菜园里摘的,挺甜的。”
字音吃了一颗,凉凉甜甜,没忍住一连吃了好几颗。
“热水不是在楼上吗?你去门口干嘛?”
季青临:“想去看看边上有什么早点卖,怕你待会儿要饿。”
字音摇头:“我不饿,你怎么总怕我饿?”
季青临:“怕喂不饱你。”
话音刚落,两人都觉出话里的不对劲。
字音笑着往他肩上靠,小声说:“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季总面上很挂不住,掩饰般轻声呵斥他:“坐好!”
没人发现大厅这一角落发生的小插曲,两人闹了一会儿,字音又靠着他眯上了眼。
挂水挂了一上午,到家后阿姨刚准备好饭菜,季青临下午要去公司,字音在家里休息。
分别又嘱咐许多,加一条让阿姨看紧他,不许他偷吃零食。
字音在他身后撇撇嘴,心里却在偷笑。
嘁,季青临也很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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