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纳好后,母亲忙着剪鞋帮了。一般是黑灯芯绒布料,用黑绸布滚好鞋口。若是童鞋,还要做上耳朵,买回彩线,绣上叶片和花瓣。有时还绣上憨态可掬的“王”字,做成虎头鞋,穿在小孩脚上,虎虎而有生气。在乡下人的意识里,小孩穿虎头鞋可以避邪,所以倍受小媳妇们青睐。
初冬飘雨飞雪时,母亲夜夜坐在火炉边,为新鞋上线。外面雨打瓦檐,雪扑窗棂。母亲对着昏花的油灯,长一针,短一线,手冻僵了放在火炉上烤一烤,继续忙到夜阑。有时鸡打鸣了,才上床休息,而我们早在梦里走过好几回了。
一进腊月,在裁缝铺子里忙碌的父亲,在济渡高中读书的大哥、二哥、三姐还有最小的我,全家人的新鞋做好了。为使新鞋不夹脚,母亲给新鞋一一上栓,且放到阳光下晾晒。新年,我们穿上新鞋访亲串友,无论走到哪家拜年都免不了受到夸赞。
穿着母亲做的布鞋,行走在蜿蜒的田埂路上,攀爬在崎岖的山道间,穿越过狭长的人生旅途,漫步于霓虹灯闪烁的街头,没有炫耀的足迹,没有夸张的足音,步履轻轻,行云流水,不滞不涩,划过乡村,划过都市,只留下淡淡的飘逸的足迹。
如今,我却再也不能穿上母亲亲手为我而做的鞋了,四年前勤劳艰苦了一辈子的母亲直到临去世的最后一刻依旧在蓬安县城里去卖废旧,因为脑溢血突发而永远地离开了我。当时我接到二哥从永兴老家打来的电话告诉的母亲的噩耗之时,只觉得天旋转,顿时泪水夺眶而出,急急忙忙赶回老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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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 '')('到母亲瘦小的躯体躺在裁缝铺子里裁剪衣服的一张破烂的案板上,我顿时号啕大哭,我哭母亲辛苦而勤俭节约的一生,我哭自己的无能和不孝,我哭自己连养活一个白发苍苍的母亲的能力和本事都没有,我只觉得自己简直无耻和无能至极。
如今,母亲早已离开我们兄妹四人四年有余了。我常常生活在一种刻骨铭心的思念里和泪水中。仅剩的一双布鞋,我也洗净了,贮藏起来,这是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我只能让回忆穿上它,在遐想中,在思念里,走回梦里依稀的永兴乡村的老家,于黄昏灯前,在烟气腾腾的灶旁,在老屋繁荫的洋槐树下,在满园青绿的菜畦边,在波光粼粼的池塘岸,去看一看我那一生勤俭而瘦削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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