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着飘扬的大红绸儿,红艳艳的木杆儿,金黄黄的铜碗儿,划一声鹰的尖利,鼓圆了腮帮子,眯细了眼,被那足够强劲的力量吹响,家乡的唢呐在这川北的红土地上耀眼眼的灿烂烂的泛出了一丝丝鲜活的涟漪。
唢呐:俗称“喇叭”在家乡川北民间流传广泛。它吹奏起来发音高亢、嘹亮,吹歌会、秧歌会、鼓乐班和地方曲艺、戏曲伴奏,婚丧嫁娶,红白喜事之中,都可以常常一领它那独特的魅力。
儿时的记忆中,那情投意合的少男少女在说媒、对面、看家、过礼、排好八字、选定黄道吉日之后,便要谈婚论嫁了。迎娶的头天,男方的相帮兄弟们一大队人马,挑箩抬筐,敲锣打鼓,吹着唢呐,晃悠晃悠,朝着女方家走去了,那队伍浩浩荡荡,喜气洋洋。第二日中午时分,老远老远从一地金光的地平线远处传来幽幽的唢呐声,披红挂绿的队伍出现了,仿佛花枝招展的戏班,鲜艳似一粒红枣的新娘子出现了,夹杂走在三三两两同样貌美如花的“秧歌队”的伴娘中间,羞答答的,一路绽放,似火辣辣的玫瑰。抬盒的队伍长龙一般蜿蜒在青山绿水间游弋,喜喜乐乐的唢呐声弥漫在广袤的蓝天下
在川北这块古老厚实的土地上,女人们总是在唢呐声中从娘家走向婆家,从姑娘走向媳妇,从媳妇熬成婆婆,艰难地创造着自己。直到她们儿孙满堂,寿终正寝,唢呐声又会把她们送向挚爱的土地。
叶落归根,入土为安。对于一个在土地上滚打一生,最后回归黄土的川北人来说,这时候兴许是一生中最辉煌的释放。
大小唢呐、大小锣鼓、笙梆铙钹组成的两班吹鼓手,浩浩荡荡携起一片滚涌如潮般的大悲大恸,漫过天地漫过人心。此时那鼓圆了悲痛的腮帮子,眯细了泪眼的吹鼓手们,面对纷纷扬扬的纸钱,使劲地吹,拼命地吹,直吹得流出了鼻涕,淌出了眼泪,吹得暴涨的血管流淌股股殷红的血液。唢呐里有泣声,有颤声,有哀声,有叹声,锣鼓中有重击,有轻击,有揣打,有打边;鼓点在唢呐声里跳跃,唢呐声在鼓点中交织,汇成一曲满天满地的悲壮,撕肝裂肺的恸哭。情到此处,青山肃穆,日月动容。当人们走进坟地,黑色的棺木入土,代表着一个生命的土堆隆起,唢呐手们才感到累极了,他们会重重地倒在红土地上木然许久,然后抓把红土擦亮唢呐碗子,扔掉已吹破的芦哨。于是,在这广阔的红土地上,又埋进了一曲曾经嘹亮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