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正站在了弱者的角度,才说出了胆怯无罪这样的话。
是在帮裴山岚辩护,也是说给几年前那个因为逃避而远走他乡的自己。
“全体起立,判决如下。”
“经合议庭讨论后,认为公诉人指控被告故意杀人,实为正当防卫,公诉人指控被告故意杀人罪不成立。”
裴桑榆想起她在发出那条长微博的那天,紧张得不行,跟周瑾川袒露心迹。
“你要永远风风光光站在阳光下,被所有人喜欢,不应该遭受和我一样的是非猜疑,那些难听的话我听就够了,他们不能说你任何坏话。但只要我在,你就永远有一个阴暗面跟着。我不舍得连累你,也不想看到那样。”
而周瑾川只是怜惜地吻她的眉心。
“学习那么好,有光就伴随着阴影这个道理不明白?”
裴桑榆茫然地摇了摇头。
周瑾川再次出声,还是她认识的十六岁时少年模样,没变过。
“我们站在光下,无畏坦荡,就是意气,就是风光。”
“所有落下的阴影,都在身后,不屑回头。”
此刻,裴桑榆湿着眼眶,长久地看着庭审正中央,他一身正装,眼底有光。
她的担心是多余,流言击不垮他,阴暗挡不住他,少年无坚不摧,自有他的傲气和信仰。
此时,审判长宣读了迟来六年的判决。
“现依法宣告,被告人无罪,当庭释放。”
第69章 傻子裴山岚在服刑了六年后, 终于走出了那道不见天日的高墙。
她太久没有见过外面的阳光,走出那扇大门的时候,被光晃了一瞬, 只能闭着眼睛适应。等再睁开眼,已经被门口挤满的记者包围, 整张脸都写满了胆怯和苍白。
“请问您对于您女儿曾经被造黄谣有什么看法?”
“请问您为什么隐瞒了六年又突然说出真相?”
“请问您对自己的女儿觉得亏欠吗?”
“请问您父亲已经去世,没看到这样的结果是否觉得遗憾?”
….
见到当事人,记者们围堵上前,蜂拥而至。
每一个问题都刀刀戳心, 问得裴山岚颤抖得几乎要站不住,只是慌张地往周瑾川身后躲。
裴桑榆看过去, 她这副怯懦的样子让人心口一酸。
到底不忍心, 还是走过去替她挡下了所有问题:“抱歉,我们目前无法接受采访, 现在她需要休息, 辛苦各位跑了一趟,谢谢。”
裴山岚感激地看向她。
有记者瞬间转移目标, 将另一个问题直接问出。
“请问你不明不白被谣言困扰了这么多年, 会恨你的母亲吗?”
这个问题过于尖锐, 让在场的记者们都换上了看好戏的表情。
裴桑榆瞳孔颤了下, 表情却没有太多的变化, 只是反问说:“你妈妈做了件让你不高兴的事你会恨她吗?”
对方被她反将一军,哑口无言。
“不愧是新闻出身,完全抓不到把柄啊。”旁边的另一个记者小声嘟囔。
周瑾川毫不避嫌地过去扣住裴桑榆的肩膀,意有所指道:“多谢大家关心我们家的私事, 这件事也到此为止,还希望各位如实报道, 别像韩星老师那样有违一个媒体人的良知。”
一群记者被他的三言两语震住。
记者和律师的组合,简直铜墙铁壁的恐怖如斯。
也没人再敢多问一句。
裴桑榆任凭他揽着,走到门口的车边,弯腰上车。
周瑾川和周驰骋坐在前排,而后排,裴桑榆坐在两位妈妈中间,浑身僵硬。
她实在是太久没见到裴山岚,这会儿近乡情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沉默。
“阿姨,您打算是呆在江州还是跟我们回京?”周瑾川从后视镜里看过去。
裴山岚嗫嚅道:“我想….我想去看看爸爸,麻烦你们了,真的谢谢。”
“应该的。”周驰骋边说着,边发信息让秘书多订了张机票。
看到这样,裴桑榆只觉得陌生。
她很恍惚,始终无法把记忆里总是歇斯底里吵架和此刻唯唯诺诺的模样重叠。
现在回忆起来,也许她曾经每次声嘶力竭的咒骂,都是求救,可是当时不懂。
只是突然领悟,年少时一直不理解的裴山岚为什么总是跟她不亲近。大概曾经也把怨恨转移,觉得因为有了自己才会把生活弄得一团糟。
可是自己又该去埋怨谁呢?
裴桑榆想不明白,一边觉得无辜,一边心里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