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停云靠在桑梓怀里,嚎啕大哭。
季明归等了他那么久,等他想起从前,重新爱上他。可他还没有走到季明归身边,亲口说自己喜欢他,想跟他好好过一辈子,对方却已经再也听不到了。
在沈停云哭泣的声音中,齐时雨也终于想起了季明归这个名字到底是在谁的口中听过。
某年某月某日,居龙殿里,醉酒的小皇帝,终于鼓起勇气朝自己傻笑着说起的那个名字,就是明归。
季明归,是带着小皇帝出逃的人,也是当年把沈停云从皇陵带走的人。
他救回了自己的小侍卫,带他开始了新的生活,留下了另外两个在京都的人,夜深人静的时候,连思念的声音都不敢说得太响。
第37章残局
桑梓安抚好沈停云后,终于注意到了身边的第三个人,看清那人的样貌时,她呼吸几乎停滞。她未曾想到过,自己过去的主人在谋反后竟然还活在人世。
皇帝竟然随随便便将人给放了?
“你是桑梓吗?”齐时雨问。他认不出桑梓的脸,但桑梓在他手下办事时,也总是易容成不同的容貌,他本就不需要通过单纯的脸来认出桑梓。
其实论起熟悉的程度,没人比得过沈停云,他早就该能认出对方来。他只是不信,不信那个死在自己怀里的小侍卫,还能有朝一日弯着眉眼,朝自己天真的笑。
桑梓打量起多年未见的宣王,对方变了太多,除却容貌,几乎没有其他与从前相似的地方。她问:“您还活着?”桑梓声音发着颤,说不清到底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恐惧。
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如常的神色。因为她终于想起,齐时雨早都不是从前的齐时雨,她也不再是从前的她了。
“就像你没有想到我还活着一样,我也从没想过你们还活着。”齐时雨话是说给桑梓的,眼睛看向的却是沈停云。
分别的年岁以来,齐时雨从未像现在这么高兴过。好像世界都在一瞬间有了光彩,带上了鲜活。
不是所有做错的事都能得到弥补的机会,不是所有辜负过的人都能重新来过。齐时雨从不敢去相信,自己这一生,竟还能得到一次上天的垂怜。
沈停云沉浸在桑梓带来的噩耗中,根本无暇去听两人的交谈。
季明归的死让他难以接受,更令他无比后悔。早知一别无期,他就不该答应季明归的请求离开南疆。若是郑阁主叛乱时,自己在他身边,一定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云儿,回去吧。”桑梓扶起沈停云,带他朝离开林子方向走去。天色渐深,蛊林会变得更加危险。
齐时雨跟着他们身后,忽然想到一件事,朝桑梓说道:“郑阁主用蛊封了他的内力,出去以后请帮他解开。”
桑梓头也不回,冷冷地说道:“多谢,云儿的事,原也轮不到你来操心。”她已经不是齐时雨的人,不必再听从对方的指令,更不必看着对方的眼色小心翼翼地对答。
沈停云后知后觉,朝桑梓问道:“你和齐君郎认识?”
桑梓朝沈停云笑笑,嘱咐说:“他叫齐时雨,不是个好人,云儿你要离他远些。”
“可我同他相处这些日子,没有觉得他不是好人。”沈停云说。这样一个丧失了对生活的期望,一味沉浸在过去的男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桑梓抬手摸了摸沈停云的头:“云儿,还是你太天真了,迟早会被人骗。”话音方落,桑梓回头,刀子一样的眼神朝齐时雨递了过去。
齐时雨只是笑笑。若是从前,有人这么说他,他必定会想方设法地报复对方,可如今他也只是笑笑。他要做沈停云喜欢的那个齐时雨,温润如玉,谦谦君子。即便他原不是那样的人。
回到教内,沈停云并没有悲伤的时间。郑阁主虽已被牵制,教内仍有余党,加之季明归身死,教中人心惶惶,整肃异党、安抚人心,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他去见了郑阁主,郑阁主朝他说:“我还是看轻桑梓那个女人了,早知道我就先杀了她,再杀了你。”
沈停云没有回应,只是问道:“明归真的死了?”
郑阁主笑道:“当然,他死了,你们不是连尸体都找到了吗,还来问我?”如果人人都以为地牢里的人是季明归,那自己又何必多言?事到如今,能给敌人添上一份堵,郑阁主便不会让对方好受。
“当年勾结朝廷,给皇帝下蛊之人,也是你?”沈停云问。
出乎沈停云意料,郑阁主竟没有隐瞒,坦言说道:“那时他还只是太子,给太子下毒,算不得什么。”
“若是追究下来,你的所作所为会连累整个朱明教。”
郑阁主背过手,不以为意:“可若是成功,朱明教能得到的,远比你想象中的多得多。”当初合作之人答应,若是成功,朱明教将是大吕国教,教中诸人,自然是不必缩在深山避世保身的。
自己为的是朱明教上下。若是自己掌权,能给教众们季明归这辈子也给不了的东西。
道不同不相为谋,沈停云不欲与对方争辩。他并不在意郑阁主的动机跟宏图,他只知道因为这个男人,这世上再没有了季明归,他又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游魂野鬼。
沈停云面无表情地打开笼子,抽出靴中匕首,干脆果决地将郑阁主一刀封喉,连多余的血都没有溅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