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涵钰亲手抱着画卷,踩着木制车凳上了马车,回身抬眸直视秦茉,骤然轻笑:“秦姑娘,你胆敢拒绝我表哥,我倒不敢小觑你了。”
秦茉垂目而笑,正要说几句客套话,孟涵钰玉手一摆,丫鬟松手放下帘子,将二人视线隔离。
贺祁维持来时风姿,踏上马凳,翻身上马,向秦茉作揖而别。
秦茉目送二人领着一众仆侍远离,消失在果林尽头,心知此为一场不欢而散的小聚。
孟涵钰喜事近,且与贺祁之间的表兄妹情谊极其微妙,对秦茉所为并无太多震怒。而贺祁的不为所动,怎么看都不像是伤心过度所致的麻木。
更像是……强行按捺冲动的镇定。
总疑心,贺祁会一怒之下前去告状,说不准,贺氏家族一下把她的小酒坊端了……
日渐西倾,烦忧缭绕秦茉心头,她丢下丫鬟和仆从,快步走向容非的客院。
或许容非已接到客人离开的消息,院门敞着,但他所住屋子则门窗紧闭。
一见秦茉,那黑衣护卫南柳脸上微带惊讶,毕竟秦茉情急之际忘了伪饰轻捷步态,踏足处静悄无声。
南柳急忙从老榆树上跃下,怀中三只巴掌大的小猫呜呜有声。
秦茉见状一笑,小声问道:“容公子在里面?”
南柳点头。
秦茉与他碰面数次,知他不爱说话,没再多问,径直踏上台阶,行至房门,轻轻敲了数下。
屋中一阵骚乱,既有座椅挪动的闷响,又有杂物掉落的噼啪声。
秦茉狐惑,加重力度,推了推,发现门从内里闩上了。
大白天,那家伙躲在屋中鬼鬼祟祟做什么?
不多时,脚步声至,门打开后,容非衣裳略微凌乱,两颊凝聚了诡异的红晕,目光似有闪烁之意。
“发烧了?”秦茉抬手一摸他额头,确实有些烫,“我吵醒你了?”
“没、没啊……”他定定杵在门口,双手扶着两扇门板,丝毫没有让她进屋小坐的意思。
秦茉疑惑更盛,悄然张望,屏风之外,烛火微晃,瞧不出什么。
“你在忙何事?”她审视眼光移回他脸上,语气透出质问。
“在……作画,”他挽起秦茉的手,半吞不吐,“那个……我、我饿了,咱们去厨房弄点吃的?”
秦茉暗觉房内有异,不动声色,颔首道:“好啊!”
容非似是舒了口气,正准备回身关门,手刚松开,秦茉一矮身从他胳膊下一钻,足下如生风,掠过屏风。
“你!”容非被她摆了一道,环顾院落,急急对南柳道,“别让任何人入内!”
随即关上房门。
他奔入外间,如他所料,秦茉一脸怒容立于画案前,桃花水眸燃着火,愤然之余,娇羞充斥眼底。
唉……早知先撕了,被她瞧见了,情何以堪?
容非硬着头皮道:“是你……让翎儿送我画,说是特意找来,供我玩赏临摹,消遣娱乐……我、我就改了一下。”
秦茉再度偷瞄案上宣纸上所绘一男一女,霓裳欲褪未褪,其中女子跨坐于男子大腿上,两臂缠向男子颈脖,男子则亲吻其下颌。因容非工笔规整细腻,这画像的眉目像极了他们二人。
她赠予他的册页,分明是山水图和宴乐图!不对,难不成……?
秦茉顺手翻开一旁的《怡情集》,画幅所绘正是一对赤身男女在帐中行云雨之欢,纱帐被风吹起,两人交叠身姿半露。而一双发髻少女倚门偷窥,甚至情不自禁把手伸进自己衣领中。
秦茉惊得把册页甩至一旁,不知如何自处的心狂跳不息。
天啊!她居然没细看,把春宫图送给了容非!还说什么“供他玩赏临摹,消遣娱乐”……
真想一头撞死。
容非目睹她比自己更为窘迫,料想她可能不知册页所绘内容,试探地问:“你该不会……没看过吧?”
“我看了上面两本,鬼知道底下还藏了这玩意!”秦茉又羞又恼,脸红得像要滴血。
“不懂行了吧?……六如居士乃大家,有‘第一才子’之称,融会南北画派,笔墨细秀,山水花鸟人物皆精,风格秀逸清俊。其中所绘避火图雕版刻印,供不应求,你这是真迹啊……”容非越说越兴起,“你让我玩赏临摹,我当然不敢怠慢啊……”
秦茉俏脸如冒烟,咬牙道:“可、可你干嘛……干嘛画成这模样?”
“我作画时,满脑子全是你,一时不慎……”容非步步挪近,垂下与她同样绯红的脸,闷笑着圈住她的纤腰,“既然画了你的五官,我岂能画别的男子与你亲热?”
秦茉推了他一把,没推开,转目细看他笔下的男子正撩起女子裙裳,露出光洁丰腴的大腿,登时怒了:“我腿哪有那么粗!”
容非委屈之极:“我、我又没亲眼见过……你让我摸摸看……”
他话音刚落,左手一点点往下探。
秦茉慌忙抓住他胳膊:“找死?”
“迟早要看要摸……”容非笑哼哼地附在她耳边,“成亲了你可别躲。”
羞恼交集的秦茉瞪眼啐道:“谁要跟你成亲?”
“说好等到八月中旬。”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