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祁似是坐立不安,不等孟涵钰完成画作,便力邀秦茉到湖边散心。
秦茉原则上避免与其单独相处,婉拒两次后,硬着头皮,领了丫鬟同行。
面向碧山环绕广阔幽深的碧湖,二人一前一后踏上草地,并未交谈。
日光落在水面,氤氲变幻雾气,宛如生烟。
秦茉无心细赏,脑子乱哄哄的。
她不晓得,像眼下这种被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日子,要熬上多久。
内心深处,她渴望自己终有一日变得强大,无惧贺家的压力、青脊的调查,可现实注定,她只能成为盛世中庸庸碌碌的商户女子,提心吊胆,腹背受敌。
这一刻,她无比渴望回到容非身边。
那人曾对她说——对容某,你大可放心,此秘密,我定会为你守住。
他说——我都知道,有我在,不怕。
他还说——别再说“连累不连累”的话!如真有那么一日,我,心甘情愿。
秦茉怙恃双失,顶着压力一路走来,自问从未想过依附男子,但此时此刻,她希望跟前的人,是他。
假如他在,她大概会一头扎进他怀内吧?
她不需要他英俊潇洒、文武双全,也不需要他豪迈超群、富甲一方,他曾于危难时挺身而出,在风暴来临时与她并肩携手,她便愿意把心全部托付。
沉思中,秦茉唇畔挑笑,默然低头前行,不料贺祁骤然停步回身,她失神之际,险些撞上,惊得连连退开数步。
“吓着你了?”贺祁笑问。
“好好的,怎就停下来呢?”秦茉嗓音透着埋怨。
“我……”贺祁迟疑半晌,从袖口处翻出一小物件,“我想,送姑娘一点小玩意。”
他摊开手掌,上有一掐丝珐琅彩小盒子,约两寸大小,做工精细,五彩斑斓,华丽夺目。
秦茉没接,连手也没抬起过。
“姑娘……”贺祁略微忐忑。
“贺公子,往后请勿再送我东西,我不能收。”秦茉态度坚定。
“为何……?”
“我已……”冲动之下,秦茉差点儿想坦诚自己心有所属,对上贺祁满是期待的眼光,她把话咽了回去,改用最委婉的言辞,“我已说过,咱们保持生意往来,当个朋友就好。”
这明显是拒绝了吧?
波光反射在贺祁年轻的面容上,以致于他的幽深眼眸也似带一层闪烁不定之色。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个小玩物罢了!”他语带恳求,“孟四丫头在看呢!你若不收下,她定要嘲笑我!”
秦茉秀眉轻蹙,“当真不含别的意思?”
“……”贺祁点头。
秦茉抬手接过,淡笑,“那就谢了!”
她接手的一瞬间,已掂量出盒子里藏有饰品,估算尺寸,应为耳坠子。
没准儿,今日闹这出,诸多周折,只为送她这东西。
既已答应,她不便再推拒,更不好当面打开,唯有见机行事。
二人沿湖走了一段路,绕回去看孟涵钰的画,闲坐两盏茶时分,收拾物件上了马车。
贺祁沿途护送,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进入长宁镇,驶向秦家主院。
秦茉没开口邀请他们入内,只说了客套话。
表兄妹二人对望一眼,孟涵钰暗带狐惑,贺祁则有忧色。
出于礼节,秦茉立在阶前,恭送他们离开,并带笑目送。
只是他们不会知悉,她的笑容随他们远离而逐渐凝固,再无半点欢愉。
“我出去这一趟,吃得有点撑,想四下走动,你们忙活去吧!”她摆了摆手,待仆役退下后,掏出贺祁所赠的丝珐琅彩小盒,塞入翎儿手中。
“姑娘……?”
“赏你,”她眨了眨眼,“记得每日戴上。”说罢,粲然一笑,转而西行。
午后长街寂寥,她独自踏足最熟悉不过的巷道,心潮起伏,悲喜交加。
推开西苑虚掩的院门,院落里静悄悄的,竟空无一人。
燕鸣远行踪诡秘,山货商不定期到异地做买卖,一家五口据说回老家了,可容非呢?白日留守打杂的小厮呢?
落寞感油然而生。
他不在。
即使约定为期两个月的等待,即便说好不让外人知晓,她还是想见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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