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阿音怒火上冲。她和舅舅养的猫极其亲人,对谁都十分热切,尤其对方手上有食物,更会积极讨好。
方才,这大姐姐还亲热地摸摸猫脑袋,夸它不怕生,怎么转头便踹它一脚了?
小阿音悄悄绕至后院,装作若无其事,蹦蹦跳跳跑回来,见那姑娘已坐回原位,仿佛不曾离开椅子。
目睹此前一幕,小阿音对她好感全无,如坐针毡,陪她坐到了舅舅归来。
那日,她们等来的不止南柳,还有东杨夫妇。
隐约听到干爹干娘说了“小阿音需要人照顾”、“赶紧生个小表弟陪她”之类的话,小阿音霎时不悦。
谁要人照顾了?谁稀罕小表弟陪伴?
那姑娘礼貌朝他们三人打招呼,嗓音细细,美眸不敢直视南柳,只仓促一瞥。
南柳因不近酒色,作息规律,容貌保养极佳;又因常年习武,宽肩窄腰,体魄强健。他虽不如东杨和西桐那样威风凛凛、容貌俊俏,但五官端正,自有一股深藏不露的气度。
小阿音看得出,那姑娘对南柳的仪表颇为满意。
南柳乍然见家里多了位秀美的姑娘,略显局促,烧着脸,向对方微微颔首。
东杨夫妇互望一眼,面有得色,寒暄几句后,与那姑娘一同告辞。
待他们三人离去,小阿音鼓起腮帮子,问:“舅舅,你要娶妻生子吗?”
他被问得愕然,耳根赤红,“在考虑。”
“我不要这样的舅母!”她不好直说别人坏话,扁了扁小嘴,泫然欲泣。
南柳一愣,眸底闪过一丝茫然,没多问,应道:“哦。”
次日,他二话不说,拒绝了这门亲事,连个理由没给东杨夫妇,害得他们追问了好多天,此后没敢给他介绍对象。
两口子觉得,南柳明明已被说服,有了成家意愿,双方年龄外表般配,何以转眼又放弃了?
于他们而言,此事至今仍旧是个谜。
谁也没料到,源自于七岁丫头的一句话。
数年后,南柳依旧未娶,柳莳音后悔过,觉得自己小心眼,害舅舅孤独终老。
可如今,她趴在南柳肩头,忍着胃部绞痛,随他穿梭在风雪之下的贺家大院,莫名为当年的任性而偷乐。
到了府医处,院门敞开,南柳径直入内,大声喊道:“快来人!”
留守仆役眼前一花,惊问:“南爷这是怎么了?”
老大夫闻声出迎,辨认出他肩上一团枣红的物体是柳莳音,啼笑皆非:“是柳姑娘啊!哪儿不舒服了?”
“柿子……吃多了。”柳莳音心虚,偷觑南柳一眼。
他回去时曾提醒过她的,是她胆大妄为,忍不住多吃了俩。
南柳没工夫说她,在大夫授意下,把她扛进屋中,缓缓平放在木榻上。他向来平静的面容漾起焦虑的微澜,沉声问道:“还好吗?”
柳莳音在其他人面前会逞强,可对于最宠溺她的人,她会倒过来夸大其词。感受到南柳的关切,她可怜兮兮地拽住他的袖口,眼角泪光闪烁:“呜呜……难受。”
她不撒手,南柳只得坐到榻边,让大夫赶紧诊治。
大夫把过脉,塞给她一颗药丸,又开了方子,即刻命人去煎。
柳莳音咽下那颗苦药丸,不适感稍稍缓和,喘了口气,见南柳惴惴不安,站起身,来回踱步,目下场景宛如十年前她发热那回。
她从孩童成长为少女,而他也比昔年成熟稳重了许多,不变是他眉眼透出的忧心忡忡。
柳莳音唇角勾了勾:“尝尝我做的糖冬瓜条?”
南柳这时才留心被他随手搁在案上的竹食盒,揭盖取出一小包,逐一塞入嘴里,吃得倒是津津有味。
柳莳音起初看他咀嚼的模样,甚觉舒心悦目。直至他连吃四五条,无同享之意,她撅起嘴:“我也要。”
说罢,小嘴微张,待他投喂。
南柳迟疑:“你病了。”
“一口。”她娇娇抬起爪子,搭上他的右手。
南柳只当她要拿走他手上的糖冬瓜条,然而她深知他对她从无防备,突然使劲一拽,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跟前,张口咬了他半截冬瓜条,一本正经:“就一口。”
南柳呆望手里剩下的半截,隐隐沾了一点口脂,不知如何是好。
吃?好像不妥;丢掉?太浪费。
这一幕,正好被掀帘而入的小丫鬟看到,偷笑着给南柳捧上一大碗热茶,“南爷您慢用,有事请吩咐,小的在外头候着。”
柳莳音遭人逮住了,脸红欲燃。
毕竟,从三年半前,贺家人尽皆知,他们的舅甥关系仅留存于表面。
近一年来,她拒绝了十多家人提亲,相熟者已看出她微妙的小心思。
…………
柳莳音曾笃信南柳是她亲舅舅,是她在世的唯一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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