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至于,就是……连累你受伤,”秦茉顿了顿,蹙眉嗔道,“真傻!你没学过功夫,胆敢跟着那几个狂徒!”
“我怕你出意外嘛!”容非脱口而出,见秦茉眼波流转,丹唇欲启,他心慌意乱,忙补了句,“毕竟你是姑娘家,我、我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要……要挺身而出……”
秦茉羞色顿敛,啐道:“不自量力!谁稀罕!”嘴里虽怨怼,却无分毫嫌恶,说完又粲然而笑,眼里映着晴空碧树与他的困窘。
他被她明丽的笑靥感染,随她微微一笑。
于果林中相视而立,他儒雅清朗如雪竹挺拔,她则娇艳妍丽如芍药含苞,经历了这一小小波折,曾唇枪舌战的二人打破隔阂,冰释前嫌。
秦茉听得前方溪流潺潺,奔出数丈,洗净双手,又冲去莲蓬上的泥沙,剥开莲子的青皮,去除莲心,把柔嫩的莲子肉丢入口中,边吃边嘟囔:“你不许笑我馋嘴!早起至今,我什么也没吃呢!”
容非见她抓着袋子不方便,伸手接过,随口道:“我也没用早食。”
秦茉再度将莲子剥皮去芯,吃下半颗,听他这么一说,暗觉独食不妥,顺手拈起半颗莲子递给他:“分你一半。”
容非心头一热,碍于左臂受伤,右手拿着东西,没法接,干脆张了嘴。
秦茉未及细想,抬手塞进他口中,指尖触碰到他嘴唇的温热濡湿,似有一道热流自末梢涌向全身。
完了!她到底在干嘛?为何会发展到以手喂食的地步?
他那一刻的眼光如掺了蜜,她沉溺其中,半晌后慌张地把手抽离,做贼心虚地掩饰:“我看你没洗手!所以……”
容非垂目凝望她那无处安放的白皙柔荑,玉指纤纤,点染了色泽亮丽的蔻丹,慵懒而不失娇媚,让他想起了白玉糕上点缀的饱满枸杞子。
这回真饿了。
他俊秀的脸庞蒙了一层浅霞,咀嚼着半颗早熟的莲子,唇齿间氤氲诡秘的甜味,满脑子胡思乱想:另外半颗已落入她腹中,嗯?总觉得这其中暗藏了某种特殊寓意。
莲子,连心。
暧昧气息灼热了秦茉两颊,余下的莲子没敢继续吃。
可怜的容非仍迷恋她手指的温软,妄想一路被投喂,却见她丢下一句“快走”后猛地转身,心里幽然荡起一丝不舍。
唉!这是怎么了?定是受了她的撩拨与迷惑,才心生亲近之意!不过,既然贺祁那小子与她无特殊关系,为何不……?
不不不,不能胡来。
容非因突如其来的绮念大吃一惊,他性子随和,不爱计较,若一旦有了欲望,便念念不忘,非要得到手。秦茉于他而言是种特殊存在,绝不可轻易触碰,必须暂且压下那些不合实际的想法。
待他远离长宁镇,便不会对她产生异想了。
咬牙忍痛,容非快步流星追上。
……
秦园已近在眼前,秦茉猛地记起一事。她该以什么理由领这家伙回去?秦园的管事、丫鬟、老妈子、小厮、厨子等老老小小二十余人,会如何看待他们?
除此以外,方圆数里再无别处可安置,她正自为难,果林尽头忽然冒出三人,见了她先是面露喜容,再瞥见其后多了一名容颜俊美、却只穿了中衣的男子,惊得目瞪口呆。
“大姑娘……这、这是……?”为首正是秦园管事宣婆婆,年近花甲,头发花白,穿了身黛色长衫,眉目慈和中透着威严。她虽为下人,但看着秦茉长大,如半个长辈。
秦茉没来得及捏造谎言,唯有老老实实招了:“宣婆婆,这位是容公子,老宅的租客。今儿清早,我从镇上返回,碰巧在南山遇到他遭劫匪抢夺,便顺道带他来处理伤口……”
她避重就轻,不提骗子团伙的纠纷、容非的跟踪,将此事件描述为巧合,语调平缓而无波澜。
宣婆婆一脸震惊,见秦茉衣衫如常,发髻稍显蓬松,无任何伤痕血迹,遂安心端详容非,目光毫不掩饰好奇:“容公子受了伤?严重不?”
“谢……谢宣婆婆关心,无妨。”容非痛久了已觉麻木,陡然被三人撞见狼狈模样,只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五人沿着碎石小道走向半里外的宅院,白|粉墙、墨灰瓦顶、高阶朱门、楠木照壁,无不昭显主人家精致典雅、温和从容的气派。
当秦茉辟出一处小院落,唤宣婆婆的丈夫为容非诊治时,各处仆役小厮借打扫、送茶水、问候姑娘等借口纷纷前来窥视。
于是,“姑娘带回一位没穿外裳的俊俏公子”这件事,如插翅般迅速传遍秦园。
无暇理会他们的异样微笑,秦茉目不转睛看容非卷起袖子。他原本结实而修长的前臂,目下肿起一大块,涨成了紫黑色,教人触目惊心。
“依老朽看,伤到筋骨了,得调养一个月左右,期间尽可能少活动。”老爷子让小童按方子煎药,又拿出活血化淤药膏,仔细为容非抹上,并固定好位置。
秦茉再三确认容非并无大碍,留下一名小厮照顾,又叫人寻两套干净外裳。无奈秦园男丁寥寥,非老即幼,一时间竟找不着合适的。
有旁人在,她言谈客气到了刻意的程度。宣婆婆与丫鬟等面面相觑,暗自揣测“容公子”的来头。
趁容非吃午膳、喝药之际,秦茉留下莲蓬,回房更衣。翻出从容非的私物,忆及沿途的惊险与困窘,她素净面容蔓生出淡淡的桃花色。
这下可好了,今日之事若外传,估计她那神秘的未婚夫再不会上门求娶。
缘也好,孽也罢,秦茉如今看淡了。
反正她与容非之间清清白白……除了她曾经趴在他半裸的躯体上、两手相牵而行、还喂他吃了半颗莲子……苍天!哪里清白了?这分明像勾搭上了……是不对不对,紧急特殊情况,不得已而为之,绝非有别的想法!
收敛心神,秦茉问及周边情况,打点园内事务。忙碌半日,她记起此行另有目的——赔容非一笔洗。进了地下库房,她手持灯盏入内,于众多藏品中挑了个汝窑三足洗,把玩片刻,决意忍痛割爱。
一则,她资金周转出了点小问题,舍不得额外花大钱另购;二则,容非前后三次帮了她的忙,还他一件前朝珍品也值。
从库房出来,秦茉让丫鬟觅一锦盒装好,带上容非的随身物件,深吸了口气,挪步至小客院。
午后日光微移,栀子花香味融入南风,摇曳着婆娑竹影,滑过她明媚的容颜,落在她烟灰紫色的拖裙上,为她轻盈的体态添了温婉之色。
刚跨入垂花门,却听得内里小厮以艰涩的语调,苦口婆心劝道:“容公子,您这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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