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祁拿这官家小姐无半点办法,只好懊恼地抓握船舷,侧耳倾听何处有秦茉的声音。入目的满湖翠叶粉花,无比刺眼。
……
置身于接天莲叶间,秦茉软嗓轻柔,与刘夫人闲谈,却屡屡因刘掌柜和孩子采摘莲蓬而分神。
鲜莲子是她夏季最爱,自从在回秦园路上遇到容非,莲蓬莲子于她而言有了截然不同的意义。
她曾分了半颗莲子给他,抬手塞进他口中时,指尖那份温热濡湿,似乎留存至今。他那如醉的缱绻笑意,随记忆翩然而至,瞬即将她的颊畔烫成绯色。
接下来,刘夫人所言,秦茉如听天外之音,没来由记起容非那修长的手,优雅地剥开莲子,将莲子肉则首尾相接,围了一圈又一圈,整整齐齐趴着……
他还一脸无辜,讪笑着说起他的小癖好。
这人看上去如穆如清风,朗若皎月,竟有傻兮兮的一面……秦茉不由自主笑出声来,转头瞥见刘夫人匪夷所思的眼色,心中一惊。
额……依稀残留一丁点儿印象,对方在谈论茶叶生意被打压之事,正大吐苦水中。
所以……她笑什么啊!不合时宜!
秦茉面带羞愧,尴尬咬唇,心底暗骂:都是容非那家伙惹的祸!
作者有话要说:
容小非:怪我怪我!就知道茉茉想念我又不认……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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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莲湖绿意徜徉,碧波一浪接一浪,夹着深深浅浅的莲荷,摇曳生姿,袅袅婷婷。
荷风芬芳,送来清歌妙音,渺渺幽幽,由远及近又飘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依稀是一曲《江南》。
短暂窘迫结束后,秦茉再度投入与茶商一家的叙话中:“刘夫人,你可知歌者为何人?”
“有此兴致的,除了赵姨娘还有谁?”刘夫人语气难掩微妙不屑。
秦茉曾听人言,贺夫人膝下仅有贺祁这嫡子,再无所出。五年前贺三爷于烟花之地应酬,相中一歌姬,赎回家纳为妾室,前年还生了个白胖儿子。
贺氏与别家习俗大有不同,历来只重贤能、不重嫡长。贺祁多了个弟弟,压力倍增。他自幼离家,未能接管长宁镇以外的生意,自然迫不及待赶回来守住家业。
秦茉对贺祁的纠缠心生厌烦,又觉得他人不坏,只因家庭环境不太单纯,导致他性情复杂,言行矛盾重重。
可是,一路走来,有谁不是跌跌撞撞、磕磕碰碰的呢?
刘夫人见秦茉陷入沉思,低笑道:“姑娘这两年少露面,是时候多走动走动啰!知己知彼,往后日子好过些。”
秦茉无嫁给贺祁之念,“知彼”有何意义?她莞尔一笑,转移话题。
小船驶往人烟稀少处,秦茉自告奋勇帮忙采摘。她眼力极佳,于密密层层的叶片轻而易举寻获成熟莲蓬,以小刀切割粗壮莲蓬杆子,不多时已采了一箩筐。
正要满载而归,她眼尖,瞥见风过处,闪现一浅粉色的千瓣莲,形状特异,当即吩咐仆役划船挪近。
拨开绸密翠叶,乍然显露一朵……不对,是一支一茎两花的并蒂莲,花若小盆状,重瓣密集,含苞初放,外层粉白色,越往花心处越红,色彩渐变,艳绝一池菡萏。
秦茉只在书上读到“花开并蒂”的美好形象,欣喜之际,顺手折下这独一无二的同心芙蓉,心中再度想起喜欢将事物摆成对称的容公子。
自从怼了容非两句,他们一直没碰面。
不知他左臂的伤好些没?右手遭月季花刮擦的伤痕应痊愈了吧?这人也真是……小气。她不就凶了那么一丁点么?值得他生好几日的闷气?还闭门不出?
听说东苑来了位秀气少年与之作伴,秦茉没好意思探视他的伤势。念及自己给他带来大伤小伤,她于心不忍,想另找机会,与他冰释前嫌,尤其是……这人知道得太多。
“撩死”他一事,纯属误会,解释清楚就好。至少,她认定如此。
当秦茉带并蒂莲上岸,引来一众宾客惊叹。她想着此花出自于贺家莲湖,理当赠予贺夫人,遂缓步进入水榭,拱手相赠,聊表心意。
贺夫人又惊又喜,只道儿子所慕姑娘孝顺,冷不防一娇滴滴的软嗓飘来,“老爷,妾也好生喜欢,改日您给寻一朵,好不好呀?”
这声音柔软,情意绵绵,如泣如诉,教人恨不得剖出心肝儿。
秦茉不经意打了个寒颤,转头见一华服丽人,年约二十四五,珠翠堆满,桃色缎金比甲,下着翠绫裙,面贴花钿,正是赵姨娘。
她如像失去重心一般,大庭广众下,懒洋洋轻靠在贺三爷身上,凤眸秋波横流,潋滟风情,朱唇微抿,算不上多美的人儿,却酥绵入骨,一举一动皆媚惑,旁人见状不禁心头荡漾。
秦茉心下暗忖,“撩死人不偿命”应是这样才对!容非那家伙肯定没见过世面!她和他之间无心的小互动,算什么撩啊?
贺三爷被赵姨娘的撒娇闹得有几分不自在,笑哼哼道:“这合欢莲很是罕见,几年下来也未必能出一二,既然秦姑娘有意割爱……”
贺祁刚下船,带着孟涵钰一并踏进水榭,不满姨娘夺人所好,朗声道:“爹爹有所不知,此乃同心、同根、同福、同生的象征,旁人所赠,福气便大大减弱,务必亲自寻找,才可获美满吉祥之兆。”
他信口雌黄,却不无道理,赵姨娘那张脂粉厚厚的脸一下子变得扭曲。
贺夫人闻言笑道:“孩儿此言有理,秦姑娘与这同心莲有缘,理应由她保留,但愿为她带来绵泽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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